眼前朦朦胧胧的,好像一个梦。
宋如玥坐起身,床幔飘动,惊醒了脚踏上坐着的明月。明月揉揉眼睛:“殿下?”
层层帘幕揭开,宫女们端着水盆皂豆,婷婷袅袅地停在她床前。明月打湿了丝帕子,拧到半干,轻轻服侍她洗漱。
这全然是皇宫里的规矩,此处也是她旧日所住宫苑的模样。宋如玥还看了看自己的手,十指白嫩,竟连一点最细的疤痕也没有了。
她讶然问道:“这是什么时候,辰恭还没有起兵吗?”
明月也讶然笑道:“什么起兵,殿下做了什么噩梦,还没醒吗?”
宋如玥又问:“千秋节过了吗?——辰恭进京了吗?”
明月迟疑道:“殿下……辰恭是何人?”
宋如玥一怔:“现在是哪一年?”
“回殿下,现在宁禧三十三年啊,今儿是四月初一。”
宁禧三十三年……
辰恭造反,是宁禧三十年。
三十一年,齐国齐峣王投奔,西夷人屠嘉乌、清原城。
至于辰恭弑君称帝、自己亲自领兵,将西凌部族彻底驱逐出草原……宋如玥记得,是宁禧三十二年的冬天。
“父皇无碍吗?辰国……”她的声音都在颤抖,“当今辰王是哪一位?”
“陛下当然稳坐金殿……”明月口吻困惑,“至于辰王,还是前几年那位啊,少年时候,进京做过陛下的太子伴读的那一位啊。”
宋如玥犹自不可置信:“我的婚约——”
明月笑道:“殿下这就忘了?昨日,陛下刚为您指了婚,指的是丞相程开大人家的三公子程怀璞啊。这门婚事,顺娘娘满意,两位王爷都来道了喜,连宁乐殿下也说您是得了良人。您自己不也喜欢吗?三十年那年腊八,殿下您与程公子和程焦姑娘一见如故,您不记得了吗?”
口干舌燥。
宋如玥终于没忍住,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辰国世子呢?”
这一回,明月想了想,直言不知。宋如玥心里才刚腾起希望,外头忽然有人通传西凌圣女拜见,萨仁人还没露面,声音先到了:“你怎么问起了辰国世子?那小孩好好的,在封地上呗。”
她脚步轻快,自在得像是拿这里当了自己的寝宫。
“……小孩?”
萨仁一脸莫名其妙,问明月:“你们殿下中邪了?”又对宋如玥道:“辰恭那小儿子,叫个什么鸿的,还不到十岁呢,不是小孩儿?”
“他上面,不是还有一对兄姊吗?”
“你说这个?那辰郡主嫁了穆王,听说病殃殃的,不过一直还有口气儿。再上头那个,辰恭的长子,整日里游山玩水,人影都不见,哪能做世子?”
宋如玥一跃而起,险些翻了水盆:“不对、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萨仁脸色变了,语气也陡然不善:“怎么,还要掀我的短了?!”
——怕是三年前伊勒德王当时没有起兵,把圣女搁在了永溪为质。
可是这是他们度过的三年,她宋如玥……逃出永溪、嫁与辰子信、征战沙场的那三年呢?
不可否认,眼前的一切,都太诱人了。她父母兄姊健在、天下太平……就连那些饮恨而死、含怨而终的人,也都平平安安、得偿所愿。
唯一一点遗憾,就是辰静双并不知她、爱她。可他既然远离了宫廷,是不是就可以夜夜睡得香甜,永远做那个鬓上簪花的少年了?
究竟孰真、孰假?是不是只要不说出梦里那些魑魅魍魉,自己——所有人,所有人就都能在这片岁月静好中,过完一生?
哗——哗——
宋如玥惊斥:“什么声音!”
明月望了一眼窗外,担忧道:“是雨声啊……殿下,是不是睡魇住了,可否要再歇歇?”
啊,是雨声。
初夏的雨,一片朦胧,又把外头的绿肥红瘦都洗刷得通透诱人。鼻端泛起一阵熟悉的香,是辰子信再如何勉强,也仍无法还原得原原本本的永溪御花园的味道。
“欸——你怎么还哭了……不就是凶了你一句,你往日里听了更凶的,不也就是打一架么?”萨仁拽了拽她,脸上难得有一丝窘迫,“我本是来恭喜你,听说你总算和你那酸夫子定了亲……”
宋如玥不知不觉已经满脸泪痕,完全没在听。忽然,她又想起了什么:“箐竹在何处?”
明月道:“去年,不是嫁给了林副统领的公子吗?”
“去,叫林荣来见我。”
明月一头雾水,领命离去。宋如玥独自坐倚床边,外面的雨声好像在她身体里哗哗地响。
这是真实的宁禧三十三年吗?
什么叛变、谋反……都是梦吗?
萨仁凑到她面前,狐疑道:“我发现,你今天不敢正眼看我。”
“不要闹。”宋如玥哭笑不得地把她拍到一旁。“我累了。”
她记忆里那个萨仁王,与她你死我活,如今生死未卜。
不多时,林荣就到了,还是按皇宫里的规矩,规规矩矩跪在地上,也不过分抬头,拱手道:“殿下。”
“抬头。”
林荣疑惑地抬起头,但尊卑有别,他目光仍是低垂的。
他的脸还是宁禧三十年的样子,或许老了一些,但还没有在辰国时那样劲瘦,一眼瞧过去就知道,他是在皇宫里领了一件肥差。
宋如玥眼眶再次一酸:“这些年……辛苦你了。”
林荣愈发一头雾水,道了声“不敢”,用余光去瞟明月。明月给了他一个无可奈何的眼色,耸了耸肩。
“你们这些禁卫……可都好啊?”
林荣皱了皱眉,若非他在宫中行走多年,恐怕已经把“公主今日撞了什么邪”写在了脸上——饶是如此,宋如玥也看得出他涌到了嘴边的吐槽。
也难怪,这一个林荣,与她接触不多,对她不过是一份对皇族的忠心,并无半分共同出生入死过的情分。
但他还是规规矩矩答了,在外面连成一片的雨声里,他的声音格外清晰:
“殿下说笑了。我们不都是为了您非要冲锋在前,刚折损了一半的人吗?就连属下,不也身受重伤、濒死垂危吗?”
宋如玥打了个冷战,缓缓看向他。这一瞬间,要来给她加盖毯子的明月、发出疑惑声音的萨仁,甚至飘飘的帷幔、温暖单调的雨……全都如琉璃般碎去、远去。眼前只剩一片黑暗、一个林荣,单膝跪地,看着她。
那张脸也迅速地瘦削下去,泛出了血和死人一样的白,含着死不瞑目的怨恨。他重复道:“我们不都是为了您非要冲锋在前,刚折损了一半的人吗?就连属下,不也身受重伤、濒死垂危吗?”
宋如玥四肢宛如僵死,一动不能动。只啪嗒一声,冷汗从她额角滴落到手背,响动惊人。
“不都是因为您非要去杀萨仁王,才使得辰军北境不得援,才使得辰王殿下和陛下一样,成了那些叛臣贼子的笑柄了吗?!”
“什……什么?”
“辰王殿下死了!”林荣咬牙切齿,口鼻、耳目,纷纷垂下鲜血:“是您把辰国大军拖在了西凌草原,辰王殿下死了!”
“——不可能!”
宋如玥从没听过自己那么凄厉的声音。
忽然腰腹剧痛,她僵硬地转过头去,正看见辰恭一枪穿过自己腹部,提着辰静双的头,癫狂地大笑:“还要多谢安乐殿下,朕这就去送你们夫妻团聚!!”
“不可能、不可能……”宋如玥喃喃着,骤然拔出那把枪,鲜血四溅中,猛地向辰恭刺去!
-
——眼前一阵空白。
宋如玥骤然醒来。
这是在军营里,远处响动着砉砉脚步。宋如玥缓了口气,唤道:“钟灵?”
可是声音是出乎意料的小,连她自己都没听到,只能称作是没有成型的气流。腹间伤口还是那样撕心裂肺地疼,而宋如玥在这疼痛里捱了一会儿,才觉出什么不对来:
自己的将军帐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这着实反常。
可她腰腹又使不上力,别说坐起来、站起来,只是稍动一动就眼前一黑。她一点点蹭着,调转了自己的方向,两条小腿垂下床沿,沾了地,可是,仍起不了身。她左右看看,攥过被子毯子,喘着粗气,使劲往自己身子底下团,试图把自己上半身撑起来一些。
还是那样疼,比受伤时还疼,像那把行凶的尖刀始终在自己肚子里绞,左一刀、右一刀、又被人扯着伤痕,死死握紧。
这究竟是何处?战事怎么样了?辰国……辰静双,还好吗?
她又疼又急,眼眶里都是泪,也顾不上去抹。忽然,听见有人往这边匆匆而来,还在不断交谈——
是钟灵的声音,还有夏林,和救了自己的那两个人。
鬼使神差地,她屏住了呼吸。
“再没别的能避人耳目的地儿了?”
“没了。”
“将军还睡着?”
“是,片刻前瞧过,还又喂了安神的药。只要没人打搅,应该还要再睡一会儿。不如再瞧瞧——”
“别别别,外头这样冷,别平白叫她吹了风。”
“也是……”
“这事情万不可叫将军知道的。若她知道了,心绪不宁,谁知过不过得了这鬼门关!”
“夏统领,事关重大,你若扛不下来,也勿要逞强。”
这语气、这言谈,都像是有什么大事发生。方才那噩梦又变本加厉地魇过来,一会儿是狰狞的濒死的林荣,一会儿是辰静双的脑袋,令宋如玥肝胆俱裂,不辨虚实。
尤其此时西夷式微……能有什么大事?
无非就是关乎皇室、关乎辰国……
莫非,辰国真的——
正暗自惶恐,夏林道:“请殿下信我。”
他说到“殿下”,宋如玥激灵一下,以为被发现了。谁知是救下她那男人接话道:“我信你们的忠心,但天铁营损失颇重,再加上林荣废了一条腿,苟易也死了,莫恒又是那么个不言语的,我怕你事事一肩挑过,反伤了自身。”
夏林苦笑了一声:“请殿下放心。实不相瞒,属下最不敢信的,还是苟易那边……怎么会是——怎么会是两位皇子殿下对他们动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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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易,是她当时借给辰静双,与宋玠宋珪二人同行的。怎么会……怎么会如夏林所说!
且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苟易之死,必定只是个什么事的前奏——
果然,外头那位“殿下”叹道:“别说苟易了,他们后面做的事,谁能想到?”
后面,发生了什么?
他们却又不提了。
抓心挠肝。
小周问:“就别感慨了。以后,你们……天铁营和安乐,有什么打算?”
夏林道:“事到如今……我是不敢回辰台城的。辰王多疑,从苟易的事开始就扣住了消息,恐怕是对殿下也起了疑,只还不愿声张。辰台城是辰王的地界,一旦他要动手,我们怎么也护不住殿下。所以我想殿下躲一躲,养养伤,辰王殿下到底是重情义的,风波过去,总会念着殿下的好……当务之急,是编出一套说辞,哄住殿下。”
钟灵:“这可为难。将军自己是个惯撒谎的,像咱们这样朝夕相处,什么人能骗住她?”
“殿下”问:“天铁营是随着安乐走的,辰国大军……你们想不想还回去?”
外头静了静,那人又道:“既然如此,不如告诉她,你们在西凌发现了宁乐的踪迹。宁乐是安乐的长姐,据说感情深厚,加上她如今伤重,你们就借口保护她,跟她留在此处。到时候,她听到什么、知道什么,还不都由你们做主?如何?”
夏林为难道:“只怕殿下追问起来……”
“有什么怕的?她那身体,反正也追问不了几句。”
钟灵也道:“这事是瞒不久的,唯独怕殿下这时候知道。等她伤好一好,再告诉她,到时候也就无妨了。”
小周纠正道:“等安乐身子好一好,就是务必要告诉她了。否则一味躲着,那辰王一分的疑心也成了十分的了。”
夏林:“……前辈说的是,想来,这本也不是该我们决断的。”
他又道:“可是我们如何保护殿下?宋玠宋珪两位殿下已经在南下的路上了,就是冲着殿下来的,按辰恭的性子……哪会对殿下手下留情?”
这一句,宋如玥没听懂。她思前想后,没能说服自己接受其中的关窍。
外头,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叹息。
小周道:“我看你这心,也是分成了八瓣。又伤心苟易那边,又操心那两个皇子,还要瞒着安乐。又不肯索性造了辰王的反,又不知怎么保护你们殿下。要我说,世上没那么多两全其美的好事,你非得分出个轻重缓急来。如今刀剑都快逼到眼前了,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夏林道:“前辈说的是。”
宋如玥听得惊惧,唯一欣慰的,是辰静双似还平安。
但辰静双何故要对她起疑?
夏林又哑声道:“我只是……我从小为皇室尽忠,见殿下们手足情深,今时今日发生的事,实在是——我仍不敢信。”
钟灵道:“可是,确实已经如此了。”
夏林痛苦道:“两位殿下设计杀了苟易、杀了孟王……这我都可信。可是,将矛头引到殿下身上,一边引得辰王对殿下生疑,一边剑指辰国……我效忠皇族,既不想抵抗启王诚王,也不忍伤了安乐殿下……”
有人走了两步,钟灵叹道:“夏统领终究不是无情人,进退两难,也是情有可原。”
那男人道:“……若你们信得过我,就把安乐交给我和小周吧。我究竟是她皇叔,从小受她父皇照拂,照顾她一阵子,也是应该的。至于天铁营,既然安乐不在,想必也能免去不少风波。”
夏林沉默半晌:“多谢殿下。可是……我不能独自决定。”
“也是。钟灵姑娘,安乐还能睡多久?”
“安眠的药,半个时辰前才喂,药效总得有三个时辰,将军应该都不会醒。不过都可放心,左右我等会儿也要回来守着将军,看看她睡得实不实,就知道了。”
皇叔道:“辰军总不能一直压在这里,那就再过两个时辰,夏统领,你来答复吧。若安乐睡不稳,也请钟姑娘告知。”
“是,那属下先告退了。”
钟灵的声音追远了:“夏统领,你那伤才处理到一半——”
皇叔对小周道:“趁这功夫,我们去山上看看,也免得那些西凌人再回来。”
小周应了一声,便有衣袂猎猎而起。帐内,宋如玥终于松开自己口鼻,发出了一声啜泣,又马上深呼吸,不想叫人发现。
谁知,还是被人听见了。
几次呼吸之间,小周竟返了回来,在帐外尴尬地问:“安乐?”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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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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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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