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静双回京,一路是披星戴月。
——他在断水关的时日,已经不算短了。
能耗的时间已经耗尽,能碎的心也已经碎尽。
回京之后,他处理政务、处理政务、处理政务,回过神的时候,已经不知过去了多久。
他直到从一条宫州来的战报里抬起头,看向眼前信使的时候,才觉得两眼干涩。
那信使是夏林。
宫州距离此处仍有距离,但是夏林眼下的状态还像是刚从战场下来一般,脸颊还蹭着一斑血迹,血迹上盖满了灰垢。
他周身都是这样的血和灰,与金碧辉煌的王宫格格不入。可他目光淬利地看着辰静双,浑然不觉,只问:“我们殿下呢?”
辰静双喉结动了动,笑了笑,反问:“谁叫你回来的?”
“高央传了殿下口信。”夏林微微抬了下颌,眯了眯眼,“殿下瞒得好,他猜不出个所以然来。我猜得出。辰王殿下——我们殿下呢?”
“高央呢?”
夏林奔波一路,眼里都是红血丝,耐心也几近告罄,但还是耐着性子答:“他在宫州。殿下,你为何顾左右而言他?!”
顾左右而言他。
辰静双一哂,搁笔。
“她走了。”
“她——敢问,殿下去了哪?”
辰静双微闭了眼。
“孤不知道。”
一旁笙童心惊胆战,知道他绝不愿说这个话题,忙道:“我们殿下知道的,钟姑娘也都知道。夏统领何不去问问她?”
夏林顿了顿。
他首先去问的,自然是钟灵。
可是,一提,钟灵眼眶就红了。
听笙童这么一说,辰静双却笑了,抬了抬手:“你何必叫人家,去戳钟灵的伤心事呢?”他说完,极贴心地向夏林解释:“青璋走前,最后一次回营地,正好钟灵在睡觉,因此,都没好好告别一句。可是其实,钟灵并没有睡着,只是因先前的事生了她的气,当时的情境,又不知该怎么发火,只好假寐。谁知,等了半天,只等得,此人一去杳然。”
夏林听得心疼,攥紧了拳头。
“殿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
最终,辰静双还是当着夏林那双眼,语气平平地讲了一遍来龙去脉。讲到最后,他哑了嗓子,只笑着说:“青璋啊……真是倔。”
他攥着的茶杯里起了阵阵涟漪。
这样的性子跑出去,也不知道,现在过得好不好。
他又说:“天铁营诸位,本非辰国属下。既然你回来了,不妨去与林荣商议一二,往后如何。孤给你们两天,两天后,孤容不得立场未明之人,插手宫州事宜。”
这番话,不大客气。
天铁营哪怕不是为辰国效力,归根结底,也是对辰国有功。夏林没料到他说这个、这样地说,顿了顿,忍无可忍,拔腿就走。
-
两天后,天铁营撤离宫州前线。
夏林再次与钟灵告别。
他在钟灵的小院外,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拿捏着分寸,可是想着想着,还是想得口舌酸软。
没有人喜欢说分别的话。
太早了。天都几乎还没亮,钟灵知道他今早要来,但是,怕还没有醒——
而后,屋内就亮起一盏小灯。
一个人影爬了起来,理理衣服,就径自出来迎他。钟灵在宋如玥身边的时候,是累,可脸色总是红润的,眼下却有些发白,眼圈有些黛色。
夏林措手不及,方才酝酿好的词儿瞬间都蒸发了:“你,你怎么出来了?”
“感觉外面有人,想了想,应该是你。”
钟灵站在他马前,握了握他发冷的手:“你先下来,等我一下。”
还早,夏林也不急,依言跟在钟灵身后,到了她的书房。钟灵真正在这里住的日子其实不多,但是这里依然有一股令人舒服的墨香和药香,很快,就令人昏昏欲睡。
钟灵自己出去了,说有什么东西要准备。夏林在书房里独坐,不久就昏昏睡去,被人摇醒的时候还有些茫然,而紧接着看清了钟灵的装束,顿时醒得不能更清醒了。
这姑娘披了一身轻甲。
夏林不可置信地搓着眼睛。
钟灵拽他:“好了,走吧。”
“等等,你——”
“你们不是要去找将军吗?”
“是,可是——”
“没什么可是。”钟灵对他笑了笑,窗外,一匹被她拴着的马正低下头去,兴致盎然地嚼食地上的草,“我只是不想再在安全的地方……等着什么人了。”
-
而辰静双那边,在天铁营离京数日后,也终于了结了一件心心念念的问题。
自断水关回来之后,辰静双再也没有去过望凤台,而是在群英殿附近另辟了一处寝宫。说来也巧,那天他临睡,忽然觉得寂寞,徘徊良久,才想起来,望凤台往常总飘着一股幽幽花香,是他从前为了宋如玥费的心思。如今斯人不再,宫人们也不敢擅自揣摩他的心意,因此新整修的这间元德宫,幽静冷清,毫无人气。
于是他披了件外衣,带了个笙童,就往花园里逛去。风细细地冷,花草芬芳便细细地吹,将寒冰般的寂寞都吹至半软,人也就知道疲惫了,在一间凉亭里坐下。
辰静双忽然想起,他和宋如玥刚到孟国的时候,也有一个夜晚,宋如玥不知为何,睡在了花园里。
他其实没有说什么,但笙童对他何其熟悉,察言观色,觉得自己该消失了。
而他往暗处一退,忽然听到了极远、极低的只言片语。
“……能是真的?”
“我想也不能,但是那样打扮的两个人,哪能弄到那么好的两件衣服?那披风我摸了摸,打理得不太好,但毛还是顺的,油光水滑……”
“欸,对,我瞧着那袍子的刺绣也……唉,但总不能凭两件衣服就放人入宫吧?尤其咱们王上……”
那人不敢再说了。
不过笙童知道他的意思——若草率放人进宫,真出了什么岔子,以辰静双如今的心性,不将宫人上上下下清洗一遍,是绝不肯罢休的。
因此那些宫人不敢贸然放人,也是情有可原。
可是笙童的心,咯噔一声。
披风、袍子。
这或许不是罕见的组合,可是——
他看了看辰静双,那人没听到什么,已经闭了眼,身体微微后靠,仿佛要睡着。笙童思量片刻,一狠心,悄悄向那有人声的小径跑去。
正有两个修剪花枝的宫人,一边干活,一边藏在花枝里说悄悄话。见了人,吓了一跳。
其中一个飞快地认出笙童来:“笙、笙童大人!”
扑通就跪了下去。
另一个也知道笙童是什么人,想着自己方才说到一半的话,脸顿时一白,跪下去就开始连连磕头请罪。
笙童——从来最怕这个,忙蹲下去扶着两人:“殿下在附近休息,切莫惊动。”
顿了顿,又压着声音问:“我方才听你们说起,什么披风、什么外袍?”
那两人不敢隐瞒,忙道:“是、是有王族纹饰,但那两人实在寒酸,我们也不敢贸认。”
笙童又细问:“是什么料子、什么颜色?”
“披风是……似乎是……雪貂的皮子,外袍……面上一层是纯黑缎子绣金线的,还有些暗绣,小的手拙,没摸出来。”
笙童的心,又咯噔一声。
宋如玥走时,就带走了辰静双的一件雪貂披风、黑缎外袍。
但他未动声色,只沉吟道:“殿下……确有这么两件衣裳,有日子没见了。”
两人单方面与他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反应快些:“那、那那那两件衣服……”
笙童想了想:“无论是真是假,总得我亲眼见过了才是。人在何处?”
另一人欲哭无泪:“被……被撵出去了啊……”
其实不怪这两人怂。
这本是两个小花匠,本来,都不该知道这事。只是那两件衣裳太像王族衣饰了,在这些外头侍卫中起了不小的震动,暗暗传了许多人查问。但终究无果,侍卫长满头冷汗,不敢上报,私自将此事按了下来。
小花匠们本是猎奇,又被按着不许说,只好在知情人之间偷偷讨论。谁知,就撞上了这么一位大人物!
所幸笙童性格温和,虽然心急如焚,也不曾迁怒。
他只是点了点头,安抚了几句,就走了。
没说什么多的话,也没做什么多的事。
何况,不能离开辰王太久。
-
但笙童在王宫中地位超然,次日,就使人查出了进献者的落脚处,将人悄悄带进了宫。
那是一对小夫妻。
男人戒心颇重,见到人的一瞬间就站了起来,半个身子挡到了女人的前面。那女人抬起头,神色大大咧咧、漫不经心,虽然也有点被这阵仗吓住了,但还是直起腰,露出被自己团在怀里的两件衣服。
“有人叫我们把这个送过来。”
男人不像她,敌友莫辨、众目睽睽之下也能轻易放开声音,低声道:“今日叫我们来,又是要做什么?”
笙童体谅他们的难处,没有端什么架子,和风细雨地上前一步:“宫中规矩繁多,难免误会,请二位体谅。”
说着,在桌上倒了两杯茶,摊开手掌道:“请二位自便。”
他自己也坐在这夫妻对面,斟了杯茶,慢慢地喝。
他从小在辰静双身边,养着的是一副从容不迫、彬彬有礼的性子。看着他这样不紧不慢地喝茶,男人终于也渐渐放松了戒心,但没有取茶,而是坐下了,凳子腿短促尖锐地叫了一声,被他往前拖了半步。
还是满脸戒备、半挡在妻子面前的姿态。
笙童只笑笑:“两位要呈两件衣裳,可否给我一观?”
这不难,女人一伸胳膊就递了过来。笙童为了不叫男人横眉竖眼得太过,伸出几根指尖,隔空把衣裳捏了过来,细细查看。
一看,他嗓子发干。
他不会认错,这就是原属于辰静双、后被宋如玥带走了的衣裳。
“你……你们,是从哪里得到这两件衣裳的?”
女人快言快语:“有个姑娘,经过我们村子,留下了这两件衣裳。”
“——什么样的姑娘?”
女人直接站起身来,比划了一下宋如玥的身量:“高这么多……似乎比我瘦些,没仔细瞧。眼睛挺圆的,就眼尾有点翘。嗯……左边嘴角有颗痣,很小,在这儿。别的……记不清了。”
样样都与宋如玥相符。
笙童忽然问:“那痣不是在右嘴角吗?”
女人一愣。
可是旋即,她笑着反驳:“不可能,必是你记错了!我家灶贴着东墙,我熬药的时候,她睡着了,我才敢仔细看的。从那个位置,我只能看到她左半张脸。”
笙童竭力抓住杯子。
“许是……许是我记错了。那么,她人呢?现在何处?——你方才说熬药,是她不好吗?”
他一番话问得又快又急,全是替自家殿下操的心——王妃走时是那样的状态,若真有什么三长两短,自家殿下不知道也就罢了,若知道了,还能活么?
女人被他问得一怔。
她这才想到宋如玥的另一个嘱托,当场愣住了。
男人从背后牵住她的手,替她答了:“那女子脸色有点白,但一切无恙,大萍给她熬的也只是风寒药,当天就退了烧。她临走前,还有话,叫我们跟着衣裳一起递上来。”
“什么话?”
笙童自己问了这个问题之前,这句话已经落了地。
平静的。
又暗涛汹涌。
而男人和大萍也都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往门外瞪去。
门外的人,一身朝服未换,九琉冠冕,环佩齐整。
他没有走进来,只是站在门外,目光成了一束针,看向大萍。www.sttgxcl.com
笙童已经跪了下去:“……殿下!”
男人和大萍也忙跪下去,懵得说不出话,一时不敢抬头。可辰王似乎忘了说“免礼”,只又问了一句:“什么话?”
“她说……她一切平安,只是有些心灰意冷,因此要独自走了。”
男人生怕大萍冲撞获罪,忙抢在她前头答了话。
可是,辰王好像没有那么难伺候。
他只是顿了半晌,说了一声:“也好。”
接着,就转身离去了。
男人不知道自己的感觉对不对,但总觉得……短短两个字,寂寞极了。
辰王背后,笙童已经将二人扶了起来。
前头又头也不回地甩下一句话:“重赏。”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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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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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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