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兄妹俩后来又说了什么梁辰反正也没心思听,他本来都不想来这一趟,是太后让他来给他们送鱼食,大概是担心他心里多想吧,唉,李家这些人吧就是这样,一个个心思多得很。有时候真得挺招人烦的。说起来这次回京,他在宫里耗了这两天,都还没顾得上回梁家见见自己的爹娘呢,还有哥哥梁霄。
梁霄最近也是忙。前些日子,皇上念他在蛊虫案中的出色表现,给他升了职。如今他是禁军副都统,皇城东侧的八门宵禁统统归他管,新官上任,难免要忙上一阵子,他这个月都还没有顾得上出宫回家看看呢。不过,弟弟带着孩子难得回趟京城,他作为舅舅就算再忙,也不能误了看外甥。
这两天他也听说了皇上和高悦的事,心里是真替高悦高兴。极阳殿的侍卫们如今都交到了周桓手上,他和周桓有些交情,私下里喝酒的时候难免也会提点几句。
今日午时两人还一起用了膳,期间周桓说了一句话,令他一直琢磨到了现在,周桓说‘午膳前,有个太医也不知什么事在极阳殿门外徘徊了好久’。梁霄细问‘可认出是谁’?
周桓道:“看着像是前太医正赫连老太医的那个孙儿,应是叫赫连野吧”。
赫连野这人,梁霄有印象,跟他那位自谏敢言的阿翁不同,多少有那么点追名逐利的意思,这样的一个人,到底是为什么会跑到极阳殿去转悠呢?想到这点,他就有些在意。
下晌换班的时候,梁霄便趁机走了趟太医所。
这个点儿,各所都在交换班,太医所也是一样。赫连野和晚上执勤的太医交接完,背着诊箱才出大门,迎面就看到梁霄往这边走来。梁霄是天子跟前的红人,如今又晋升了禁卫军副都统,他还这么年轻,前途简直不可估量,这样的人有机会自然也是要套套近乎的,以赫连野的性格他怎么可能会错过这个送到眼前的机会?当然是主动上前打招呼啦!
“梁大人,您怎么到这儿来了?”赫连野自来熟地热情招呼。
梁霄笑了笑,道:“有些头晕,想着看看有没有哪位大人得空给我瞧瞧。”
赫连野一听眼睛就亮了,搓了搓手道:“下官正巧无事,大人若是不嫌弃,下官倒是可以为大人诊上一诊。”
“那就有劳赫连太医了。”梁霄本就是来找他,如今搭上了话,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却不是往院儿里,而是往皇宫的方向。
赫连野没有多想,颠颠跟在梁霄的身后,一同往宫里走去。
如今皇宫的东八门都是梁霄的地盘,正东青龙门里便是东侍卫营。梁霄一路将赫连野带进了侍卫营他的执室,这屋里没别人,梁霄还把门关了,赫连野见此终于反应过来事情好似有些不对劲,迟疑地道:“梁大人这是何意?莫非大人有何隐疾?”
梁霄把门栓好,回过身来,又笑了笑,道:“赫连太医,我是粗人,也不会兜圈子,咱们就有话直说吧,今日半晌有人看到你在极阳殿近处徘徊良久,敢问大人又是所谓何事?莫非也是有什么隐情?”
赫连野双眼徒然大睁,又很快收敛心神,随即他盯着地面眼神游移,似乎是在衡量利弊。而梁霄也不催他,就抱着双臂靠在门板上耐心地等着。
此时日微西斜,爽烈的日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能看到屋内空气里细小的尘粒激荡翻滚,就好似赫连野此刻的内心,正是天人交战时。
好一会儿,梁霄看到赫连野微微攥了下拳,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这才再次开口,道:“看来赫连太医到极阳殿是真有隐情了。”
“不错,”赫连野此话出口,眼神也坚定下来,他望着梁霄道:“梁大人,可否再借一步说话?”
梁霄点了点头,指了指书案后面挂着的一面门帘,“赫连太医里面请。”
那门帘挑开,是一间暗室,梁霄随手把灯点上,满室幽光。赫连野才看清这屋里只有一套简单的桌椅,看起来是梁霄平日和属下们密谈之处,便点了点头。
两人落座,赫连野才小声道:“梁大人,我知你自幼便为陛下伴读,又与高毕焰也有同窗之情,今日之事,望你念在与其往日情分定要出手相助!”他说完又起身,郑重地要给梁霄行揖礼。
梁霄连忙拦住,心中却因赫连野的话暗自吃惊,“赫连大人这是何必?!快别多礼,有什么话你慢慢说。”
赫连野道:“我阿翁当年曾受孝慈太君恩惠,近日他听说了高毕焰的事情,便嘱我若有机会定要照拂高家的哥儿,以报恩惠。故此,高毕焰的事情,我也多有暗中留心。近两日,陛下和高毕焰,呃,这事你应也知道了吧?”见梁霄点头,他才继续:“今日晨后,陛下曾招太医为高毕焰诊脉,我便留了心,却发现太医正回来之后,神情有些古怪,之后我又多有留意,看到他去方档室动了一张药方。”
梁霄听到此,神情已渐萧肃,问:“那是什么方子,你看清了吗?”
赫连野点了点头,道:“汤池的方子。”
话至此,两人相顾无言了片刻——
赫连野有些忐忑,他不知梁霄能不能明白这汤池方子的重要性。
梁霄则是想,汤池的方子乃嫔妃侍寝之日才会用到的方子,这方子轻易不让改,即便是太医正若要改动也需皇帝首肯,再报敬事房备录,因为皇宫的规矩就是这样,方是太医所出,药是敬事房试过后才能送到极阳殿用。而赫连野今日会觉得此事有蹊跷,定然是这个流程不完整。可话又说回来,太医正若无上位者授意,他又怎么敢冒着削官免爵甚至掉脑袋的风险轻易动这个方子呢?
难道是陛下授意的?
想到此,梁霄又问:“赫连大人,你可看到了那方子有何改动?改动后功效如何?”
赫连野嚼了下嘴角,思考了两息,最终点了下头,自怀里掏出了两张誊录下来的方子,递到梁霄面前,还怕他不通医理,耐心解释道:“上面这张是原来的汤池方子,下面这张是今日汤池送过去的实际用的药材。药材动了两味,药效却大不相同,原来的方子意在助兴,这后来的可是会引发情潮的。下官之前有幸为高毕焰诊过脉,深知他体弱阳亏,如今有陛下龙气相补多少能缓解一二,可若在这时候被药物诱发情潮,会伤他根本,乃是大忌,因此下官才会想要到极阳殿将此事禀告陛下,只不过,我去得不是时候。”
“原来如此,”梁霄总算听明白了,脸上神情也冷峻起来,又问:“那大人可有看到太医正是否走了更改新方的流程?”
“自然是没有,我才觉得事不寻常。”赫连野道,“原来的老方子沿用了好几年,早就备录过,只动药材,送过去后,敬事房必然也不会重新试用,大抵就直接送到极阳殿去了。梁大人刚才若非你来找我,我本是准备再去一趟景阳宫,我虽人微言轻,但景阳宫里总有高毕焰的忠仆,想来天黑之前怎么也能想出办法来。如今既然与大人说了,便恳请大人一定要想想办法,将这事告知高毕焰!也算全了我赫连家报恩之心!”
梁霄道:“这事,你放心我来办。方子也给我吧。另外,你就不要出宫了,先在我这儿略坐些时候,若是陛下召见,恐怕还需要大人为证。”
赫连野点了点头,与梁霄同时起身,两人互向对方郑重行礼,乃是互托之仪。
此后,梁霄揣着两张药方直奔极阳殿,路上还在想,真是没想到,这个赫连野竟还有忠肝义胆的一面,看来平日里他那些不怎么好听的名声多少也有些不实。
而这时的赫连野却整个人瘫坐在椅子里,明明也没做什么剧烈运动,他却汗流浃背,整个人水里捞出来一样。他拍着胸口,大口呼吸,看来刚才真是紧张坏了!他想着,这下若是赌对了,怎么也算立了一功,若是高毕焰躲过此劫,自己怎么也能沾点光,说不定陛下一高兴,就能给他升个职啥的。阿翁当年被抢去的位置,他早晚有一天要夺会来,赫连家的声誉他也早晚都要重新立起来!
……
极阳殿里,高悦的哭声已如幼猫一般微弱,他浑身颤抖着被周斐琦抱在怀里,眼睛闭着,睫毛颤着,四肢却紧紧绷着,指甲在周斐琦背上抓挠,留下道道血痕……
周斐琦迷恋地亲吻他的嘴唇,将那些本该高亢的哭喊声吞食一尽,只允许细微的声丝从两人紧贴的唇缝中流出——
越是侵占,越是发现,内心的爱意汹涌泛滥,已经到了不知该如何表达才能将这满腔爱意完完全全地传递给他!
不够!不够!怎么样都觉得不够!
周斐琦表情凶狠,动作凶悍,唯有一双凤眸柔情溢满!!!
失而复得,江山不换!周斐琦是到了真正得到的这一刻才发现,江山算什么,如有必要,他愿意献上一切,只求与他永永远远!
……
又是一场,绵长缱绻,酐畅淋漓……
周斐琦跌在高悦颈间喘息时,听到高悦抽泣着,用仅能发出的气音说:“你再动我一下,我就死给你看!”
“不动了不动了!你不要吓我!都是我的错,我真的错了!悦悦,我爱你啊!”
周斐琦边认错边去亲吻高悦脸上的泪珠。
此时,两人的长发散落,不分彼此,纠连缠绵,凌乱又张扬。
高悦不吭声了,过了一会儿,他大口喘息着睁开眼,抬起微颤的手抚上周斐琦的脸,抚开他脸上粘着汗水的发丝,说了句什么,手指滑到他的颈后勾着他的脖颈,将他拉近,吻住了他的唇。
尽管高悦那句话因为嗓子的缘故几乎没有发出声音,但周斐琦听懂了,他说的是‘我也爱你’!
那一瞬间,周斐琦闭上了眼,泪水顺着眼角滴落入满床青丝里。
鸾颈相交,耳鬓厮磨,这一吻缠绵悱恻,代替两人诉说着这些年来对彼此无穷无尽的相思,直到——
高悦绵软无力的手臂突然一绷,开始频繁推拒周斐琦的胸膛。他眼神迷乱,不断摇头,张嘴,却发不出什么声音,只有细弱的气流隐约能听到他在说:“不行,真的不行了……”
周斐琦连忙停住,他悬在高悦上空,疾喘……
好一会儿,周斐琦手臂抄到高悦后背,将人抱了起来,紧紧搂进怀里,脸再次埋进高悦的青丝间,深深吸着他的味道,说:“好好,我知道,我知道!”
高悦流着泪,趴在周斐琦肩头,他此时浑身都软绵绵的,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却还是一口咬了下去,也只留下了一排浅浅的牙印儿。
周斐琦由着他发泄不满,动也没动,只是将他搂得更紧,缓了好久好久,才再次起身下床,抱着高悦去了后面的汤池。
池水早又换了新的,敬事房的药这会儿还没有送来,是‘干净’的。
给高悦洗澡的时候,周斐琦忍不住又趴在高悦背上,折腾那枚水滴形状的破子印,又舔又亲又咬。高悦除了还能哼哼出几声,已经没力气打他了。
之后自然又是皇帝亲自伺候高毕焰喝水用膳,高悦靠在床头,此时的他就连耳朵手背脚心都已经不能看了,整个人就像是被周斐琦反复吸食且食用过度的洋娃娃,特别的惹人怜爱!也特别容易就能激起男性内心黑暗的那一面!让人忍不住就想更加狠狠地蹂!躏!
当然,周斐琦自己不会真得欺负高悦,也不会允许任何人对他出手。他这会儿看到高悦这个模样,更多得是有些自责和内疚,也因此,伺候起人来越发的仔细小心了。
梁霄来到极阳殿时,皇帝正端着水伺候高毕焰漱口。极阳殿主殿的大门紧闭着,胡、张两位公公站在门口不知在小声唏嘘什么,忽见他来,两人连忙相迎相询,梁霄却只能道:“我有要事,需求见陛下。”
胡公公迟疑地看向身后的殿门,张公公为难地说:“这,恐怕梁大人需再等一等。”
梁霄也看了眼大殿紧闭的门,大概也猜到了里面什么情形,闻言便点了点头,只忍不住又关心了句‘高毕焰可还好’?
两位公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纷纷浮起一层复杂情绪。
梁霄见此,皱了下眉。
好在,没一会儿,里面皇帝伺候完高悦,叫人进去收拾羹碟,胡公公忙趁机通报了一声:“陛下,梁大人来了,说是有要事禀报!”
“嗯,让他去偏殿等着。”周斐琦出来前,又没忍住,附身亲了下高悦的脸,才离开。
偏殿里,梁霄看到周斐琦的第一眼,只觉得今日的陛下雄姿矫健气势卓然,与以往的沉稳肃穆有着天壤之别,果然男人一展雄风之后就是不一样。
梁霄行完礼后,便将赫连野今日来极阳殿之事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周斐琦听过后,只问:“此事,还有何人知晓?”
梁霄道:“仅限下官和赫连太医。”
“药方留下,你去吧,这件事不可声张,朕自有主张。”
梁霄连忙将药方呈上,走之前,又说了一句:“陛下,高毕焰自幼体弱,如今既承圣宠,陛下何不调一太医入极阳殿伺候,到底便宜。”
“嗯,”周斐琦望着梁霄,心想到底还是发小,倒是真心为高悦着想,道:“你可有人选推荐?”
梁霄笑了笑,道:“赫连太医的祖父至今仍念着当年孝慈太君的恩惠,此人今日肯为高毕焰冒险,想来或可胜任。”
“这事不可急于一时,”周斐琦说,“不过,你回去之后,可令其待旨。”
“遵命。”
梁霄走了,周斐琦看这手里的两张药方,眯着眼睛盯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招来暗日,吩咐道:“你去敬事房将今日太医所送去的汤池药包换过来,再拿到赤云观找到赤云道长,请他看一看那换出来的药到底是什么功效。”
暗日领命飞闪着离去。至此,太医正贾启根本不知他偷梁换柱的行迹已经败露,而敬事房的管事们也根本不知道下晌太医所才送来的汤池药包也被暗卫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偷梁换柱了。倒是张公公,在梁霄走后,接到了皇帝口谕——近日给高毕焰用的沐浴之物力求干净,不要再加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否则出了什么事,朕要你的狗头!
张公公莫名其妙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一个时辰后,暗日发来飞鸽,那鸽子落在极阳殿书房的窗棱上。此时皇帝正好在极阳殿后的书房里批折子,高悦则还在书房外的龙床上睡着。
周斐琦从鸽子腿儿上抽出纸条,那上面只有几个字:诱发情潮。
他看完后,唇边荡气一丝冷厉至极的笑容,而后叫胡公公再招太医来极阳殿诊脉。
贾启再次接到皇帝召医的传唤,大概真是做了亏心事,心里莫名有些发慌。不过,皇帝传唤他责无旁贷,自然又带上了两名副手急急赶来。
他们被带进了极阳殿的偏殿,要诊脉之人也不是高毕焰而是皇帝陛下。贾启不明所以循规蹈矩,几人先后为皇帝请过一脉后,一致认为皇上身体康健,乃大周之幸。
周斐琦自己的身体什么样儿,他清楚得很。这次招太医来,也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因为有些事情就算猜到真相,也必须迂回处理,这样才是当下时局必备的生存之法,而且这样也才是对高悦真正的保护。
太医们诊完脉后,就听皇帝道:“朕有些事还要与太医正商讨,你们先回去吧。”
那两个副手连忙行礼告退。
贾启却心里一突,不由紧张,脑门立刻见了汗。
偏殿里一时极静,皇帝坐在上首,手指敲着桌面,并没有急着说话。
贾启却浑身抖了起来,尤其膝盖抖得好似随时站不住,事实上他也确实没撑多会儿,就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皇帝到了这时,才开口,道:“太医正怎么了?为何下跪?”
贾启额头触地,泪涕横流,红着眼睛道:“陛下,臣有罪!臣有愧,臣有负陛下隆恩,愿以死谢罪,只求陛下念及臣这些年还算尽心的份儿上,绕过臣的家人!除此,别无他愿!”
皇帝没言语,片刻后才道:“当年,你是如何当上这太医正的?”
贾启浑身一震,吃惊得抬头望向皇帝,对上帝王好似早已通晓一切的眼神,瞬间面如土灰,苍白的脸色好似已经一脚踏入了鬼门。他抖得异常厉害,哆哆嗦嗦道:“是,是是是……”
“慢慢说,不要急。”
周斐琦好似安慰,声调看似是柔实则毫无温度。
“是照顾了孝慈太君的孕期。”
这一句话,这么几个字,贾启说了半刻钟才说利落。
“哦,原来是照顾了朕的父君。”
周斐琦好似不以为然,话里却满是嘲讽。
贾启已经不敢再说一个字,此刻他不住给周斐琦磕头,只求面前的帝王不要再问下去了。
周斐琦看着他,嗤笑了一声,说:“你的妻儿,朕会命人好生安抚,你去吧。”
贾启跪在地上,哭声从紧咬的牙缝里溢了出来,混杂着对生的贪恋和对死的恐惧,这一天还是终于来了,本以为帝王尚年幼,却不想,雄鹰羽翼早已成。他对当年种种心若明镜,却能隐忍不发,留自己苟活至今已是仁慈。
贾启起身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极阳殿,他走在宫道上,看着这座宫殿,想着这里不知藏了多少人的多少秘密,而他这三十几年左右摇摆多面逢迎的日子也仅此今日了。当年刘妃借便加害孝慈太君,他为孝慈太君的近侍医官本可以救,却选择了明哲保身。刘妃倒台后,他投靠太后,却独独忘了,本朝姓周,这座宫殿真正的主人从来都只有一位,便是周姓天子!!!
死得不冤!
这日深夜,太医正贾启于平京家中暴病身亡。死前,未留下只字片语,帝王念其效命多年,特赐抚银千两与其妻小。
太医正职位空缺,按惯例应由副职扶正。然而,一道圣旨却直接将太医正的职位赐给了皇家从赤云观请来的一位道长——子弦。
帝王此举着实令人捉摸不透,不过子弦道长乃杏林大手赤云道长的大弟子,又在蛊虫案中大显身手,他来坐太医正实力上来讲无人敢不服。只是这太医正可不是会看病就行,后宫生存人际往来错综复杂,子弦那个性格接触过两次的人大抵就能摸清,也难免有不少人并不看好。
但圣旨已下,相当于盖章定论,太医院的两位副职都没说什么,旁人又有什么资格置喙呢?
话说子弦道长入宫太医所的第一件事,便对现属太医们进行了一番医术考核,考核优异者自然加官进爵。赫连野便是在这次考核中脱颖而出,并借此机会,得以跟在子弦道长身旁作为助手进极阳殿同做了高毕焰的近侍医官。
赫连野觉得,这一定是陛下的安排,因为那天梁霄回来后,曾告诉他让他等圣旨,如今虽只升了一级,但能和子弦道长一同照顾高毕焰这位后宫圣宠最浓的主子,未来还能差得了?当然算是如愿以偿了。而且以他对前途的敏锐嗅觉,他总觉得子弦道长并不会长久担任太医正的位子,毕竟他乃道门中人,又是赤云观的大弟子,那观里应该也有不少事担在他身上,此时他来接管太医所不过是权宜之计,早晚他还是会将这职位交给后宫中的太医。
如今大概就是陛下一时半会儿没有物色到合适的人选吧。贾启之死,别人或许不知内情,赫连野却清楚的很。因此,他揣测圣心,觉得皇帝陛下会这样安排定然是对现有的太医们不放心了,不然按制扶副为正不就好了,何必拉上赤云观掺和?那么,他要是想上位,一定要对陛下忠心才行,而且他也要努力表现,让陛下能看出自己的忠心!
如何努力表现?赫连野早就看出了关键,或者该说,早在高悦还是侍君时,他就看出来了,这位高家的哥儿绝对是皇帝陛下的逆鳞!有人敢动高毕焰——如贾启之流——那就是找死!所以,他其实只要尽心尽力照顾好皇上的心尖宠,皇帝陛下自然能看出他的忠心!
不得不说,赫连野还是很有头脑的。只不过,有些事却不是他那个层面能看得出来的了。
汤池药方这事,虽说以贾启之死告终。但皇帝也自那天起再未进过永寿宫。期间,太后还曾让玉竹去极阳殿叫皇帝去陪她用过一次膳,周斐琦却只说了一句话‘朕忙于皇嗣之事,再议吧’。sttgxcl.com
玉竹听完后,红着脸回到永寿宫,又红着脸将这话转述给太后。然而,太后听完后,脸色却一瞬间变了数变,最终长长叹了一口气,扬手道:“随他去吧!”
玉竹不明所以,只那瞬间,她看着太后,好似突然老了十岁。
这些后宫风云,高悦一概不知。他这些天,每日和周斐琦‘昏天暗地’,一点儿不夸张的说,他真真是一步都没有下过龙床!
好在,过了前三日,周斐琦那股子疯劲儿过去,终于在高悦的强烈‘要求’下开始克制收敛,这几日高悦总算养回了几分精神,就是嗓子还没养好而已。当然,能促成周斐琦收敛,高悦也付出了一点点代价——
这就得提一下两人相认第三日的夜晚,高悦在龙床上呼呼,周斐琦在殿后的书房批折子,原本一切都挺正常,不知高悦做了个什么梦,忽然于睡梦中啜泣起来,他嗓子还不大利索,哭起来那个声音就跟个小猫崽子似得,特别特别惹人疼!
周斐琦哪儿听得了他这声儿啊,立刻扔下折子,奔赴龙床,一边亲吻他的眼泪一边在他耳边柔声哄着:“悦悦不哭,悦悦不怕,悦悦乖……”等他把所有哄小孩儿的话都说了一遍,高悦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他看了他好一会儿,认出了眼前之人,像是受不了一样一把抱住了他的脖子,哑着声发出了气息极细的声响,说了句只有周斐琦能听见的话——
“我梦见你死了。”
周斐琦愣了下,随即神情更加温柔,亲了亲他的发顶,道:“可你现在不是还在我身边吗?”
高悦的脸已滑落到他胸口,闻言点了点头,闷不吭声了。
周斐琦又道:“你看,我就算死了,再活过来,也只爱你,所以你不要担心。”
高悦用力捶了下他的肩膀,又用力握住他的肩头,终于昂起脸望向他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张嘴说了两个字——
“做吧。”
周斐琦徒然瞪大了眼睛,随即眉眼弯弯轻轻笑了,说:“我怕你受不住。”
高悦没再说话,却突然爬起来,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
之后,周斐琦便倒在了床上……
这晚高悦一直在流泪,也不知是心里疼还哪里疼,总之他彻底放开了自己,同时也彻底放任了周斐琦在他身上肆意妄为!
周斐琦被高悦的泪水所感动,被他叫不出声音的哭喊所蛊惑,被他的颤抖带得颤栗,被他的意乱情迷——深陷癫狂!
两个人好似要毁天灭地一样疯狂缠斗,龙床都被他们带得发出间歇巨响,这番动静简直吓坏了极阳殿外值守的众人,很多人就像被下了定身咒一样站在院子里,愣愣望着大殿的方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直到皇帝一声低吼传了出来,听清的众人这才纷纷松了一口气,随即便面红耳热地摇头散去。
皇帝陛下那句话压抑又彪悍带着凶猛的力量吼出了世间最浪漫的情话——
他吼得是:“……我爱你!爱你!!爱你!!!”
节奏鲜明,力量递进。
高悦的泪水在周斐琦的视野里汹涌决堤,他伸出手,抱住了周斐琦的脖子,紧紧咬住他的耳朵,用已破碎不堪不能连成直线的细弱气音,随着被周斐琦带起的节奏,一点一点地回应了他,他说:“生生世世,不与君离。”
周斐琦一把托住他的后脑,狠狠吻住了他。
……高悦的神智越发迷离……
周斐琦凶狠地道:“叫哥哥!”
“……”
高悦哭着张开了嘴,那个口型周斐琦能看懂。
“再叫!”
“……”
“叫老公!”
“……”
“再叫!”
“……”
这一晚两人精疲力竭。
周斐琦替高悦洗漱干净后,抱着他躺下后,就听高悦小声抱怨了句‘你不心疼我了’。
周斐琦无奈地笑了,好吧,到底是谁先招惹得谁已经不重要了,媳妇说是我的错,那就肯定是我错了,他亲了亲高悦,说:“以后不会了。”
高悦沉沉地睡了。
第二日起,皇帝陛下果然开始收敛了。
高悦得此喘息的机会,虽然还是一下床就双腿打颤地站也站不住,可好歹开始往白胖的方向发展了。
皇帝陛下这几日,一直在着手处理积压一时的朝政。
他做得第一件事,便是召集了今年大选入宫的那些被晾置多日的采女和哥儿。这些人,都是入宫后又经过好几轮筛选的,可谓是优中选优,姿容绝色,技艺绝佳,可惜在周斐琦眼里都是一样,无非就南瓜与西瓜的区别罢了。
见这些人,不过是按照皇宫制度走个过场,周斐琦真正要做得只有一件事,处理了他们,保证高悦在后宫生活无所忧虑。因此,除了四番国送选的三个哥儿一个采女被封了从五品的尚人和容媛,其余人全部被遣散。
此举一时震惊后宫,嫔妃们自然是惊过之后暗自窃喜,只有太后是惊过之后略怒!不过,周斐琦做这事之前,根本连个招呼都没跟她打,可见其态度之决绝。
若是以往,太后或许就要叫皇帝来训话了,可前不久才出了贾启那件事,现在皇帝对她估计心存怨念,若是她此时再横加阻拦恐怕母子间的嫌隙只会更大,说起来,这个养子,太后还是很满意的。
如此种种,太后对周斐琦这个举动也就不置一词了。随便他吧,反正只要周家有后,他就是把后宫拆了,哀家心愿已了,大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安心养老了!
皇帝遣散大选美人,太后也不管。大臣们却看不下去了,第二日早朝便就此事各种谏言,皇帝一反常态,听他们说了个够,最后,丢出了第二枚炸弹——
改制!
新法、改制,这个话题在本朝的朝堂之上不是第一次出现,但以往的任何一次,皇帝的态度都是试探居多,从未有如此坚决肯定的时候。可是这次,他却借着遣散后宫新人一事正是宣布了出来,可见这件事绝非一时脑热冲动之举,恐怕在皇帝心里已经谋划了许久,只是之前一直有所顾虑,如今虽不知是什么原因促使他下定了决心,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皇帝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坚决!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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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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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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