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扬从七子苑出来,在丘云子处瞧了半日伤,头顶上三颗鸽子蛋似的鼓包还在,油光水滑好似刚从锅里捞出来。
他担心这三颗鼓包给他平日里风流倜傥的形象落下什么不可逆转的伤害,是以这几日都是漏夜出门,头顶戴着娘们唧唧的帷帽,活得似个女鬼。
今夜特地空着肚子来,往正院晃了一圈,没见着人,自然也没蹭着饭,辛扬饿得前胸贴后背,幸好温灵均找过来,辛扬深觉世风日下,还是好兄弟靠谱。
他们住在绥宁街一座宅子里,离七子苑颇有些远。
虽拿着公款办事,但他们此行打的还是一个低调的名头,七子苑这一片的宅子他们等闲也不敢租赁。
二人闲闲地挑着僻静地儿走,七弯八拐地来到了一处冷清的街尾,进了一间冷清的店面。
那老板见着二人,毫不意外的模样,辛扬这帮人,这几月来盘算账目盘得晚了,都来这店里吃一碗鲜香的鱼粉。
都是锦衣华服的贵公子,不但没架子,行止话语间随和又亲善,出手还阔绰,老板一口白牙齐齐闪出来,笑得灿烂无比:“二位公子来啦,今日吃点什么?”
“老样子,烫一壶酒来。”
夜已深了,店内除他二人也没旁的客人,辛扬同温灵均挑了靠窗的桌子坐下,清凉的夜风漏进来,隐约可闻幽幽花香。
温灵均伸手拂了一下桌上飘落的几朵玉白,劝道:“酒就免了,你头上这包还没好。”
“行吧,”辛扬拉拉帷帽,对自己这张面皮宝贝得紧,表示同意,喊道,“老崔啊!酒不要了,下酒菜多整俩!”
两碗鱼粉并四五碟小菜很快就上上来,辛扬食指大动,刚举起筷子,一手撩起帷帽一角,执筷的手就重重一抖,浑身过雷般一麻。
透过面碗上空腾腾升起的热气,他看到斜对面街道的梨花树下,站着一个蓝色身影。
那人背对他们,一身蓝衣,身形清瘦却自有风流意态,就那样斜斜靠着梨树,低头不知摆弄什么物事,头顶泠泠月光,背落斑斑点影。
乍一看好似个落寞俊雅的夜半游魂。
他近来在戏台子上学了一招,自来愈是风流倜傥的才子,出场愈是要伴着美景,若是能有几分意蕴,那多半是个要紧的角儿。
他如今看到的这人,更是个顶顶要紧的角儿!
辛扬鱼粉也不吃了,筷子一扔,起身手撑窗沿,一使力,双腿微屈,腰腹绷紧,一个旋身,迅捷又轻松地翻了出去,往街对面飞掠。
脚步轻点,携着幽缈夜风,暗暗逼近。
白衣帷帽,斜横飞过街道,如一道幽魅白光。
力携风来,头顶梨花从苍虬一颤,打旋飘落。
就在他的手将将碰上那人右肩头时,那人身都不带回,反手一抬,两指准准捏在他的手腕处。
要命!要穴!
这一捏,卸下了他进攻的力道,糟糕的是,他手腕还搭在陆于渊肩上,乍看犹如哥俩好,实则他半边身子都麻了,动也动不了。
辛扬暗暗悲怆,泪往腹中吞,脸都豁出去了使出偷袭一招,竟然出师不利被逮个正着。
此人压根就是故意等在这,钓他上钩的。
陆于渊慢悠悠转身,一双精致的凤眼上下打量他,在素淡月光下少了几分冶艳,平添些许寒芒:“辛公子这手,家传的罢?”
早在辛扬翻窗的那刹,温灵均便在桌上搁了一块银角子,也翻身追了出去。
此时快步走过空荡荡的街道,不出意外看到这一边倒的战局,实在说不出一场误会这样的瞎话,只能对陆于渊道:“这位……”
陆于渊打断他,眸色晦暗:“辛扬,坏了我多少事,如今怎么?自投罗网?”
温灵均摊开手,自动忽略他后头几句暗藏杀机的话,无奈道:“……对,陆相既然识得,何不先将手松开?”
这话旁人听不懂,陆于渊却是知道温灵均话里藏的什么意思,但他今夜心情不好,就想教训教训人。
陆于渊嗤声,玩味一笑:“松手?我若松开手,他腰间、袖里、靴筒的匕首就要掏出来了罢?”
腕间力道蓦然加大,辛扬登时龇牙咧嘴,麻掉的半边身子好似被扔到荆棘丛里滚过一遭,又麻又疼,脸孔煞白煞白。
好在掩在帷帽里,旁人看不出来,他死死咬着牙不喊出来,显得他辛小爷还有几分气性。
辛扬几日之内,已是第二次栽在这人手里,且次次都是以如此窝囊的栽法,除了顾衍那,辛小爷还未尝在别的地方受过这等奇耻大辱,不肯屈服,大喘两口气,一字一字地从压缝里挤出话来。
“有种、将小爷放……开,小爷、同……你真刀、真、枪、斗一场!”
不料对方这样好说话,随着他的话音,当真松开了手。
辛扬长长吸了一口气,准备扭一扭仍在发麻的右手腕,却在下一刻,惊变横生。
一道苍劲的锁喉手夹着些微清冷药香直取他面门,还好他底子不错,劲风袭面的一瞬,身体率先做出反应,往后仰倒,随即横出一脚直扫对方底盘。
“搞什么啊!偷袭啊!”辛扬边退边怒骂。
“不是说斗一场?”陆于渊寸寸逼近,身形轻松闲适,还有空拨开清雅的梨枝。
“场面话听不懂啊……啊!”
陆于渊已经一手挑飞他的帷帽,声音压得极低,颇有些咬牙切齿:“都是这般记吃不记打,吃过亏,还敢来招惹。”
辛扬头顶三颗鸽子蛋露出来,浑身一凛,好似被揭开什么封印,顿时战意横生,誓要将这几回丢的场子找回来,纵身一跃,借身后树干巧力一蹬,劈头朝对方盖下。
陆于渊侧身避过,横出一只手,屈指,回收半寸,再往前一送。
看似轻缓又普通,辛扬腹部受击,力道带得他整个人凹出一个弧形,被这击打得往后飞,连连退了七八个身形,“砰”一声撞到书局外的青砖墙面。
站定后,身子弹簧似的,捏紧拳头咬着牙又抄上前来。
二人你来我往,陆于渊出招又狠又诡谲,辛扬身子轻忽反应迅捷,二人过了数招,身形翻掠至街巷尽头,前面是幽静小河,依依杨柳,身后是飞檐高墙,高高石堆。
劲拳带着利风,在寂静的街道中发出些许闷声。
缠斗一刻钟后,陆于渊像是失了耐心,陡然发难,凌空跃起,一脚踏在石堆之上。
温灵均站在不远处,只看见一片蓝色突然飞起,以万钧之势压向白色身影。
须臾,石堆下爆出冲天的怒吼:“我的头!——”
惊起寒鸦一片。
当夜一场极短的肉搏以辛扬挑起为始,以辛扬落败为终。
此次落败的速度和惨烈带来的耻辱贯穿他整个生命,自这日后,辛小爷在任何□□搏斗上,都没有哪次比这次持续更短,输得更快,败得更颓唐。任何一次,都没有。
辛扬仰面朝天,躺在石堆后头,被压得动也动不了。
他们家有一项优良作风,便是知难而退,知难勇退,时时刻刻要把惜命二字挂在心头,故而在他心里,有一张名单,名叫“耻辱远离”,原本只有顾衍一个,如今又多了一个。
陆于渊膝盖抵着他喉咙,只瞧着他痛得怒目圆睁,却不甘不服的模样,如今不但是眉眼相似,连神情都很像。
心里一抽,陆于渊缓缓松了力道站起身,啪啪两下拍去手里灰尘,撂下一句话:“今夜就是让你知道,往后别在我跟前晃悠,否则……”
话说一半留一半,辛扬翻了个白眼,大喘着气,心道真是装蒜呢!
不料眼前突然吭吭一顿轻响,三颗鸽子蛋大的夜明珠滚在他脑袋旁,发出莹润光华,一只玉骨般的手下倾又收回,两只瓶身如墨玉的药瓶子立在夜明珠旁。
所以……躺在青石板上,额头三个红肿包刚被来回弹了个遍的辛扬摆正心态——得益于异国如此优秀的战后习惯,他其实也不算亏。
温灵均秀眉蹙起,略微担忧地看着不远处躺平的人,道:“何必,他也是奉命行事。”
陆于渊发出一声气音,拍了下肩头尘屑,一场激斗让他苍白的面色有些泛红:“他奉命行事,我随心教训,有什么问题?”
“他姓辛。”
陆于渊忽地偏头,含着意味不明的笑:“若不是姓辛,凭他这些日子上窜下跳地坏我好事,这身皮肉早扔河里喂鱼了。还有……你,手收着点,如今你既不是我的下属,也不姓辛,蹦得太高可会被打下来。”
温灵均目光悠远:“顾侯爷并未让我插手崔家之事,我此番来,只是充当一把算盘。”
陆于渊无声地笑了一下。
温灵均心思细腻,善察言观色,看出他今夜似有不对,不禁开口问道:“你今夜是打哪儿受了气?”
陆于渊忽地冷哼一声,凤眸细长,神色极冷。
温灵均叹了口气,没再问,只道:“多保重。”
陆于渊翻身上马,看向江宁街头条条暗暗的巷弄,脑子里闪过一男一女从幽巷中出来的模样。
娇靥态,粉羞颊,眉似春山,眼若秋波。
他手下一紧,策马疾驰,高台红袖满街舞,一匹幽蓝驰风去。通天阁小说
*
一夜好风,第二日起来新花丛丛摇曳,晃动一池春水。
辛越一早起来打了七八个喷嚏,顾衍坐她身旁,她到哪,顾衍便跟到哪。
终于,她坐在卧房的妆台前,实在受不了了,道:“你自去忙你的呀。”
顾衍拉一把圆凳在她身旁,分腿手肘抵在膝上,坐着看她:“再让我摸一摸。”
“不要。”
顾衍眉眼凝重:“就摸一下。”
“那好吧,就一下。”
她倾身向前,顾衍探出手,往她额上一贴,接着绕到她后颈,把她的头往这边压,额头贴上她的。
半晌,辛越推开他:“真的没事,没发热,定是有人骂我呢……啊……”
她猛地转头,迅速掏出帕子捂着口鼻,打了个响响亮亮的喷嚏。
抬起头时,脸色忽地一变,浑身僵住不敢动。
顾衍立刻起身,一手掐腕脉,一手在她的后心一探:“哪里不舒服?”
“葵水……”脸上热意躁起,浑身的热流都似乎往小腹处涌动,她欲哭无泪,“帮我叫红豆。”
辛越今日一早打个喷嚏将葵水打了出来,细数已经是第二次因为葵水在顾衍跟前丢人了,致使她整个上午都恹恹的。
腿上搭条毯子,侧躺在榻上,手里握一卷杂书,前头竖着一架百蝶戏花的屏风,是顾衍在他的书房临时做出来的隔断,他不放人,隔一刻钟便过来看一眼她,让她留在这听热闹。
书房人来人往,报着昨夜一场滑稽大戏的后续。
果然如辛越猜的那般,坊中今日传言最盛的,便是崔记布帛使人皮肉肿胀之事。
百姓们雾里看花,看起来是神坛上的东西掉下来了,被缚住了手脚不得动弹。
便不乏有人想上去踩一脚,扯一块肉下来。
相机牟利的不少,将家里的崔记布匹全数翻出来,抱着上衙门告崔记,嚷嚷要赔偿,今日衙门门口被一溜长队堵得水泄不通,匹帛堆满大门两侧。
也有人将信将疑,多番试探,却发现家里崔记的布匹没有异样,都纷纷觉得自己运气绝佳,晚间欲往关扑老板那走一遭。
更有甚者,说崔记布匹有妖异之处,让人穿了浑身就跟打气似的膨大。
大多人还是持着看热闹的态度,乐意往井里投一两颗石子,随意嬉笑二句。
而同平头百姓们闲笑看戏的态度不同,商户世家们齐齐出了一层冷汗,崔家在江宁屹立多少年,多少人的父辈祖辈从小就是听着崔记的名声大的,如此龙头世家,名下所有匹帛店一夜之间全数关停,崔家大宅关门闭户,当家人被请到衙门里喝茶,还未放回家。
众人颇有点唇亡齿寒之感,但有人从崔家的惊变之中看到了庞大的商机。
辛越想的是,崔家人是不可能一直扣在衙门的。
这是顾衍的机会,辛越不知道他在这整个江宁丝纺业暂停的这短短几日内,会做出什么样的安排,如何把丝纺这块众人垂涎多年又不敢轻易触碰的肉分出去,需要精准衡量。
热闹话来回报了几遍也就是这样,渐渐的来报朝事的就多了。
她听得没意思,捧着一碗热腾腾的姜枣茶正要喝,门口噔噔噔传来急促踏步声。
她眼皮一跳,果然响起熟悉又欠揍的声音,但那声音一开口就是,“辛越不在吧?”
“……”辛越默默坐直,竖着耳朵尖细听。
顾衍显然没有搭理他。
辛扬把头上的帷帽摘了,往顾衍身前一戳,神神秘秘道:“你猜我昨夜又遇着谁了?”
不必顾衍回答,他自顾便抖了出来:“陆于渊。”
辛越手一抖,七分满的姜枣茶滴了两滴到腿上的毛毯,心道辛扬这吊儿郎当的语气,可别是不怕死地招惹人家了。陆于渊这人记仇的模式跟旁人不同,当下不还你,日后你走哪哪不顺的时候,再想起来曾得罪过这人时,就迟了,他已经把你打下泥潭,身周划一道圈,表示这是爷要整的人,谁敢拉一起打下去。
顾衍的眼神往屏风处一飘,搁了笔,轻抬下巴示意他落座。
“你可别告诉她啊,否则她不定要笑话小爷多少年呢。昨夜里我同他过了两招,虽然……当时没打过,咳咳……这是可以理解的,但小爷没丢人,撑了一刻钟呢,那小子心思挺多,临走时还给小爷留了三颗夜明珠。”
辛扬往怀里一翻,三颗鸽子蛋大的夜明珠翻在掌心,再往顾衍桌上一倾手,珠子骨碌碌朝他身前滚,顾衍拿奏折挡了,三颗夜明珠稳稳当当停在桌面上。
澄明莹润,不是凡品。
顾衍瞥了一眼,又淡淡看向辛扬。
他掏出来时,脸上都是心痛,别过脸不忍再看:“小爷如今长进了,不是他三颗小破珠子可以收买的,小爷决定上缴,您老挑灯夜战的时候给您添几点光。”
一番话当真是情真意切,熨帖又周到,狗腿又高尚,换个人辛越就信了,可是辛扬,他要没有后手留着,就不是他们辛家的子孙。
果然,辛扬嘿嘿嘿地笑着往桌前凑,怀里又掏了两只墨玉药瓶,通体漆黑,隐有流光,轻放在桌上,脸上就有些苦大仇深了:“这小子还留了两瓶东西,小爷不敢开,不知是内服的还是外用的,更不知有没蹊跷,你给请丘老头过来瞧瞧呗。”
“自己去。”顾衍声音冷淡。
“哎呀,”辛扬早就习惯了,解释道,“我去过了,那老头说这药不简单,让我来请示你。”
顾衍这才倾身,拿起两只药瓶,触手冰冷,稍一摇晃,里头无声无响,想来是浓稠药液,正要喊人去叫丘云子,就听得屏风后“哐当”一声。
瞬间,人已离座。
辛越手指头沾上些许赤棕色浓稠汤液,白色的毛毯被打湿一片,地上碎瓷溅开来,迎着身后洒进来的日光,锋利之处甚是晃眼。
她看着手腕上指甲盖大的一点红点,犹自惘然,一双黑靴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内。
手指被丝帕裹着擦拭,头顶传来低沉声音,“手烫不烫?”
辛越抬头,眨了两下眼,轻声,“不烫,放了好一会才喝的。”
“我再让人熬,肚子疼不疼?”
“有点。”
辛越从他腰侧往后看,辛扬满脸窘迫的通红,站在屏风一旁,挠着后脑勺,见她看过来,支支吾吾:“怎么啦,身子不舒坦啊?那小爷这败迹让你笑笑好了,可别笑得太过分啊。”
辛越是很想笑,过了几日,看他额上三个鸽子蛋大的红肿包只消了些许,怎么看都是滑稽,但她此刻有心无力。
顾衍坐到榻边,环着她的手臂上下轻抚:“是不是不舒服?”
闻言,辛扬一溜烟跑了出去,嚷嚷道:“长亭!快去把丘云子叫过来!”
辛越推开他,扭头拿帕子捂着打了个喷嚏,小腹一阵刺痛,声音闷着:“你过去点,我难受。”
顾衍被她推开,却愣了好一会,手缓缓收回来,握拳背在身后,青筋凸起,骨节发白。
窗子开着,熏风带着阶柳庭花的清香,当是大好春色。
但他的眼睛却紧紧盯着辛越,她偏转着头,垂着脑袋,一手捂在口鼻间,露出一截细腻皓颈。
他不能等,俯身上前,正要开口,却见她慢慢抬起头,眸子盛满细碎的委屈,水光点点,鼻头泛红,声音也同平时大不一样。
“顾衍,肚子疼……”
一柱香后。
红豆和黄灯服侍辛越擦洗身子,换下疼得汗湿的衣裳。
她灌下半碗姜枣茶,肚子上捂着一个汤婆子,躺在床上哼哼唧唧。
说来这回小日子也奇怪得很,疼的时候当真是小腹从棘刺上滚过一般,疼得一口气都喘不上来,可一阵疼过了之后,立刻恢复生龙活虎。
辛越在疼得要死和生龙活虎之间来回转换,觉得自己快得癔症了。
顾衍坐在床边,眉峰寒厉:“不许胡言乱语!”
辛越瘪瘪嘴,此刻正是生龙活虎的时候,趁机要东西:“我要看书。”
顾衍声音放缓:“不要劳神,好好歇着。”
“九连环。”
顾衍还是不许:“太寒了,明日给你做个暖玉的。”
“我的信。”
顾衍指指窗边榻上:“在那,回头让她们给你念,睡一会。”
“睡不着……”
辛越的声音掐得软软的,她的声音本不尖,掐软了就像棉花挠过心尖似的,这招很管用,顾衍拿她没有办法。
所以顾侯爷在夫人葵水的第一日,便深刻地见识到了女子的善变,果然只有比传闻中更夸张,而没有收敛的。
他被自家夫人从床上赶下来后,给她念了半日话本子,却被挑三拣四,情感不够充沛啦,语气不够抑扬顿挫啦,没有动作演示啦。
他很想知道,花魁同才子谈诗词歌赋,谈到榻上时他究竟要以何种语气讲出来,究竟要摆出个何种动作,此事没有她同他搭戏,他一个人是绝然演示不出来的。
话本子不喜欢,他拆九连环给她看,却因拆的速度太快,有羞辱病人的嫌疑,作罢。
九连环不能拆,他搬了矮几,左右手下围棋给她看,她却比任何一只手都要激动,甚至从床上挣起来指点棋局,疼得满头是汗,围棋被他一脚踹到了榻边。
最后的最后,他在床边打了一套拳给她看,折腾小半个时辰,辛越才昏昏然睡过去。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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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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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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