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城,是历代乐安王的属地。
大晋初立时,前朝的藩王或不服其管辖,或欲浑水摸鱼,有不少人在其属地拥兵自重,自立为王。
太.祖登基后,几乎倾尽余生,才平复了这场动乱。
为绝后患,他于临终前嘱咐其子明帝不可设藩。但设立藩王乃承袭千年的古制,岂能被一个初立的王朝轻易废除?
然而先王遗命亦不可违背,明帝无奈,保留设藩之制的同时,还行了一步缓兵之计。
盖因此次动乱,诸藩也是损失惨重。所以明帝要解决的,是少数投诚于晋的旧藩王。
这部分藩王当初能顺势安分守己,不代表未来还会如此。且他们很有可能会被削藩一举激怒,于尚要休养生息的大晋而言得不偿失。
罚不得,赏亦不能太过。明帝明面上行封赏之事,赐予其钱财、土地和人民,但实际上却是剥夺了他们的军、政之权。
哪怕心中再不同意,但藩王们若想再次挑起动乱,也是勉强,双方都要修养,所以在明面上都没有什么异议。
此外,明帝还下令藩王本人及其亲眷不得随意离京。他表示,“封地哪里有京城好啊,京城多繁华啊,你们就住在京城好啦”,意图将他们控制在眼皮底下。
起初这项无法搬上明面的政策,推行得很是不易。此举阻挡的不仅是旧藩王的利益,还意味着本朝皇帝不会再设藩,直接截断了部分宗族、功臣获封之路。
好在,经过历任帝王的不懈努力,如今的藩王基本上都不成气候了,身为最高统治者的君主,与贵族和权臣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百余年时间,也足以让这项先天不足的举措成为了人们必要墨守的成规,若是有人要打破既定规则,那他必定会遭到诟病。
这位乐安王就是如此之人。
谁也没有料到,他竟会在功成名就之时,提出要回到封地。
这件事在当时引起轩然大波,不少御史弹劾他,明里暗里给皇帝告状,说他包藏祸心。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瑞元帝竟力排众议,同意了他的请求。
有人猜瑞元帝是看在二人多年的兄弟情谊上才会这么做。因为乐安王虽是瑞元帝的异母弟弟,但二人自幼一同长大,关系甚是亲厚。
而且先帝驾崩得突然,没来得及立太子。那时外有强敌虎视眈眈,内有诸子野心勃勃,瑞元帝能顺利登基,也有乐安王在外为之征战的大半功劳在。
然而人们私下里又有另一个猜测,说这兄弟二人其实是面和心不和,要不然为何乐安王竟执意要回到自己的封地呢,可不就是因为身处于天子脚下,他恐时刻有利刃悬顶,备感不安么。
无论原因为何,无论这兄弟二人作何想法,几十年过去,乐安王一如他所言,始终在封地做他的闲散王爷,逍遥自在,不问朝事,朝中才渐渐停止议论。
今日不知何故,王府外却是水泄不通,围了里三圈外三圈的人。但就是围成了这幅模样,沈淑二人还是能看到人群正中的上空环绕着的黑气。
可谁也阻挡不了民众们一颗颗看热闹的心,大抵就算是阎王在此,也奈何不得他们,是要先看完热闹才肯心满意足地去阴间的,更何况是谢必安他们两个呢?
他们只好先守在人群外围,静观其变。
在他们身旁不远处,有位老伯支了个摊子售卖字画或代写书信。老伯须发皆白,却是目光炯炯,他穿着一身青色布衣,布衣虽旧,却干净朴素,愈显儒雅。
老伯见他们站在一旁,也不抢着去看热闹,不由乐呵呵道:“难得见如二位这样不急不躁的年轻人了。过来坐,过来坐。”说着,他指了指摊前的两个木凳。
沈淑和谢必安对视一眼,亦回礼道:“如此,便叨扰先生了。”
老伯摆手:“言重了,老朽可谈不上什么先生。”
二人落了座,入眼即老伯所售字画。
谢必安生前对书画等也有所涉猎,所见名家名作不可谓不多,自己谈不上擅长,但于鉴赏也有些心得。他生前记忆不复泰半,这些边边角角的东西倒是时常因境而现。
赏字画,先赏章。
只一眼,谢必安就被这些字画上的不同印章吸引了注意。
这些印章,以闲章居多,式样大小不拘,内容均为“耕云种月”。
其实字画本身只堪中上,但因为印章设计得巧妙,且钤印得当,使得整幅作品色彩变化呼应,稳正平衡。正有画龙点睛之妙。
若这些作品均出自老伯之手,那以“先生”二字相称,确是有所欠缺了。
沈淑虽也略通此道,但她目的并不在此,又见谢必安一直注视着字画,心中不由发笑,心说你谢瑾言原来还有没忘的东西呀。
笑着笑着,她又不免有些难过。她知道瑾言哥素来喜爱文墨,本该是个潇洒走遍人世山水的文人墨客,而非于刀尖舔血的少年将军。
可是人活于世,常常有所牵绊,谢瑾言有,她也有,谁人能真正做自己,可以说是好生通透,也可以说是太过自我。
但她面上仍是端着温良的笑,与老伯攀谈。
她心知这些大隐隐于市的名士多数性直,不喜客套,她也就不拐弯抹角,直接道出了目的:“您可知,那边发生了什么?”
老伯本在写字,闻言不由挑眉:“女娃倒是直接。”
沈淑听到这话,心便放下一半,从容不迫地回道:“此非先生所愿么?”
老伯不紧不慢地落下最后一笔:“此话怎讲?”
沈淑先前两句话说得,若要叫生前认识她的人听到,怕是会大吃一惊。但是谢必安就是知道,她绝无半分冒犯之意。
只听沈淑答道:“先生莫怪。”她的语气很是谦恭,“我欲从先生处听得消息,自然也要以诚相待,‘直接’便是我最大的诚意。”
老伯却道:“相会即缘,老朽送二位一幅字,难登大雅之堂,莫要见笑。”
他将刚刚写的字晾了晾,像售卖其他字画那样包装好,递给谢必安。谢必安面无表情地双手接过,认认真真地道了谢,言行难掩敬意。
老伯看起来很清瘦,脊背却挺得很直,纵使是坐着,也似一株青竹。
他难得笑了一声,原本严肃得有几分愁苦的面容一时间和蔼了许多,道:“直接好,坦诚好。”
说罢,他再次提笔,分明一副不欲多谈的模样。
沈淑便知,他们该离开了。
再观王府前,人也都散了。
她和谢必安再次向老伯道谢,并在离开前,给老伯留了一些碎银。老伯倒也没说什么,只面色平静地摆摆手,一副“老朽很忙”的样子。
沈淑突然觉得老伯很是可爱,也许他正是那个活得通透而不自我的人。
人群虽已散去,王府处的死气却未散去,黑沉沉地盘踞在王府上空,看来其根源就在乐安王府。
有两个带着孩子的妇人看完热闹回来,正巧从沈淑和谢必安身侧经过。她们边走边谈论着刚才的事,两个小孩儿则是在追跑打闹,隐隐可见他们的身上也沾染了一缕黑气。
这黑气对成人并无大影响,至多是使他们噩梦缠身,但落在孩子身上,轻则缠绵病痛,重则危及生命。
好在谢必安方才特意观察了一下,刚刚在那边的孩子,只有眼前这两个。
两个孩子打闹着,并没有注意到沈淑,竟直直地撞了上来。
所幸他们都年岁尚小,身量不足,撞到人后,反而是自己倒退了几步。
眼看着他们就要摔倒,沈淑与谢必安及时伸手,一人扶住一个,同时不着痕迹地拍了拍他们的肩,掸走了上面的死气。
两位妇人也是吓了一跳,连忙接过自己的孩子查看,一边嗔斥他们顽皮,语气中分明是后怕远多于恼怒的。
她们又连连感谢沈淑和谢必安,两个小孩儿躲在各自娘亲身后,拽着她们的衣摆,用懵懂而澄澈的眼睛看着沈淑他们,并依着娘亲的要求,软软道谢。
沈淑对他们安抚地笑了笑,表示这只是他们的举手之劳。
随后,她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二位姐姐可知那边刚刚发生了何事?”
她们俩本就在谈论这个话题,且平时也热衷于聊这些,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讲清楚了。
原来是乐安王病危,王府广揽天下医者。
一个妇人道:“听他们那些识字的人说,榜上写了,能医好王爷的人啊,赏白银万两,还可以娶和静郡主哩。”
另一个目露不屑,接茬说:“哼,那些个男人,从前看不上的是他们,现在羡慕的又是他们。”
“羡慕死他们才好!再说了,后来王府里不是又有人出来说已经找着人了么?”
“嗐,真是看不懂这些贵人哟。”
两人说起闲话来,一时上头,竟有点忘了沈淑的意思在了。
沈淑听到这里,倒是的确有点惊讶了。怎么说这位和静郡主也是郡主之尊,在这些人口中似乎风评却是不佳。
不过她也没有问出来,无论如何,当街议论贵胄总是不妥的,更何况说得还是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子。
两个妇人说得起兴,小孩子却都待得不耐烦了,在自己娘亲的“铁掌”之下扭动着想要逃出去。
沈淑适时插话道:“时候不早,我瞧孩子们怕是饿了。耽误了你们功夫,真是不好意思。”
说着,她变戏法式地拿出一包糕点,是方才游街时一时兴起买来的。左右她和谢必安都吃不了,还不如给了小孩儿。
孩子们欢呼一声,高高兴兴接了,奶声奶气地说谢谢。俩娘亲见自己孩子都收了,也不好再推辞,又同沈淑谢了好几声,才各自领着孩子回家了。
待他们走远后,沈淑才看向谢必安,眉眼弯弯地问:“七爷可有探出什么呀?”
原来,刚才谢必安见自己自己插不上话,索性另辟蹊径,到一旁阴影处唤了一个常年在乐安城游荡的小鬼来问话。
小鬼耽溺人间繁华,始终不肯投胎,昼伏夜出过得还挺快活。不成想睡得正酣呢,冷不丁被无常爷给召来了,顿时抖如筛糠,问什么答什么。
事后,谢必安还“好心”地托人,把小鬼送回地府投胎去了。
沈淑一想到那小鬼走之前一脸“震惊我全家”的表情,就忍不住发笑,调笑道:“不曾想,我们七爷也会做这种‘卸磨杀驴’的事情呀?”
谢必安听到这话,似乎也没什么反应,但是沈淑的眼睛看过来的时候,他又像是逃一样地躲开了。m.sttgxcl.com
他光明正大地忽略了沈淑的后一句话,只语调平平地说:“那小鬼说得同方才二人差不多。只多说了关于那郡主的一些事……”
哎呀,话题转移得好生硬。
言归正传。却说不知从何处开始流传一个说法,那乐安王府的和静郡主丑如夜叉,性情暴躁,为人善妒。
论理说,这般听着就像是污蔑的话,本该没什么人信的。
但是一来三人成虎,说得人多了,一传十十传百,假的好像也成了真。
二来,人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位郡主一面,府里的下人又都口严,探听不出来什么。有些人未免不会觉得,这是被人戳了痛脚,恼羞成怒,不敢露面呢。
沈淑无奈道:“看来此事着实不简单。”
谢必安:“的确。那小鬼在这里待的时间不短,竟也不知这谣.言源头是从何而起。”
沈淑同为女子,其实很为这位素不相识的郡主感到几分惋惜。众口铄金,人们闲谈时不过图个乐,却鲜有人知这一字一句也是能伤人的利器。
毁了名节事小,大不了换个地方重新生活,但若是熬不住这流.言刀剑,磋磨了心志,甚至因此香消玉殒,又有谁人能知自己的罪?
沈淑沉默许久都没有说话,谢必安却隐隐约约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这种心灵相通的感觉很是奇妙。大概是因为每个人都是一个单独的个体,不会有除自己以外的其他人,能知道自己心中飘过的每一缕思绪。
人是这样多,思绪是这样繁杂,可就是在这样千千万万数不尽的可能中,有人能同你有一瞬相接。
谢必安顿了顿,才说:“这乐安王府甚是蹊跷,前后几件事之间,未必没有关联。或许此间事毕,劫难便当迎刃而解。你……莫要太过忧心。”
沈淑愣了下,笑着说:“你说得对。”
“对了,老伯给的那副字呢?”
“在这儿。”
说着,他展开老伯赠予他们的字。
纸上只有一个笔走龙蛇的字——疑。
“疑”?
是疑惑,疑窦,还是……多疑?
谢必安心中隐隐有了个想法,正要开口时,就见沈淑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这时,王府那边有人过来了。
来者作侍女打扮,双十上下,样貌气质并不出众,但她脚步虽急,却并不慌乱,且方向明确,可见她是个稳重之人。
她确实是来找沈淑和谢必安的。
只见她在沈淑两人的三步以外站定,稍稍平复了一下气息,方见礼道:“奴婢晴方,见过二位。我家郡主有事相商,希望能邀二位过府一叙。”
沈淑与谢必安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但沈淑并未急着应允,反而问她:“姑娘可是方才出面之人?”
言下之意,晴方刚刚宣布已有人选,现在却来找他们,意欲为何。
晴方也是机敏之人,她自然听懂了沈淑的话,犹豫半晌,方再次对沈淑和谢必安一礼:“实不相瞒,郡主找二位,确为此事。但郡主也说,难得看到故人,希望能见一面。”
谢必安已经前尘尽忘,对这话倒没什么太大感觉,沈淑却是心中一凛。
此故人,究竟是指他们是和静的旧识,还是指他们是已故之人?可是她很清楚,她此前从来没有见过和静,瑾言哥应该也是没有的。
但和静郡主毕竟是贵女,定然也曾进京入宫过,也许就曾在某次宫宴上碰过面,只是她和谢瑾言都不曾在意。
她的逝世不足以引人注意,然谢必安年少成将,又取得了赫赫战功,他殉国的消息必然会传到众多人的耳中。
可是他们行走于人世,分明就有障眼法做伪装,和静是如何得知的呢?
无论如何,事情已经到眼前,倒不如先去瞧瞧这和静究竟何意。
总归他们都是要解决乐安王府这一桩事的。
于是,她同谢必安传音道:“七爷,我们应下么?”
谢必安回道:“嗯,去看看。”
沈淑拿定了主意,就对晴方笑道:“未想阔别许久,还能同郡主相见。既然如此,烦请晴方姑娘引路吧。”
晴方心中一喜,对着沈淑和谢必安又是一福,道:“二位请随奴婢来。”
接着,她转身在前方引路,沈淑与谢必安跟随其后。
目的地并不远,只与王府隔了一条街,是一座一进的小院。
这条街瞧着很是简陋,也颇为冷清,鲜有行人经过。
院子看起来也很不起眼,灰瓦白墙,隐没在周围外观相近的建筑中。檐下挂了一块的同样朴素的木刻匾额,上书“春和景明”,笔势如游云惊龙,大气又不失秀,隐隐可见出些不凡来。
。
晴方推开院门,在正房前停下,轻轻叩门:“郡主,谢公子他们来了。”
和静应了声好,门内旋即响起轻微的脚步声,片刻后,房门被打开。
最先出现的是一双手,不同于一般女子的小巧可爱,这双手纤细修长而骨节分明,肤色莹白,宛若玉琢,右手的几根手指上沾了点点墨迹。
单单见到这一双手,沈淑就不得不再次感叹,那些所谓流言之可笑了。
接着,是和静本人从那逐渐敞开的门缝中出现了。
她穿着一袭雪青色长裙,未施粉黛,眉宇间英气自成,举手投足皆是大方。
其实,如她这样素面见客,颇不合礼。但她显然对此并不在意,神情自然,气质清雅,只亭亭在那一立,就会让人自行忘却了这些俗礼。
她甫一开门,正撞上沈淑的视线,原本敛于眉梢眼角的些许冷淡尽数褪去,化为融融笑意:“和静有失远迎,还望见谅,快些请进。”
与此同时,沈淑却微微睁大了眼,甚是惊讶:“是你?”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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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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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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