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如玥走后,辰静双近乎颓丧。
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食不知味也就罢了,伤心也只伤心了几个时辰,尚能压制,可是入了夜,他躺在床上,心里忽然腾起一阵细细的、恹恹的烦倦。
就像一卷沉寂了三百年的布匹,忽然被人轻轻拍打,于是里外腾起古旧的、呛人的浮灰。
他好像觉不出伤心了,只是,想到宋如玥,心里就难过,像堵了什么,像压着一座山。渐渐地,这座山压得他下意识地屏气,直到身体不适,才能猛地松过劲来。
眼泪倒不多,流一会儿,也就干了,还要再蓄上片刻,才继续往下流。最后他闭着眼,睡不着,喝了酒,却愈发清醒。他想自己真是蠢啊,宋青璋、宋青璋……第一个字就是宋,她将什么看得更重,不是一目了然吗?他想自己真是丢脸啊,那么努力想对她好,那么不舍想留最后一个人在身边,却落得个清清脆脆的“往后,你做你的辰王殿下,我做我的安乐公主,生死都无关,一刀两断了,别再纠缠,落得难看”。
他想,自己真是不堪啊,她说“总不能这么多年,最后落个孤家寡人,想留的一个也留不住”,是说……他也是她竭尽全力,想留住的人吗?可是她还说“你容不下我,我去找皇兄了。”于是……纵使是,也只是“曾经是”了。
他在这状态里沉浮了一宿,直到窥见天色微亮,终于忍不住了,起身处理事务。那些字又都仿佛浮在水上,荡漾着,飘动着,唯独不入眼,更不能入脑。
正发着呆,田季求见。他其实一时没想起来田季是谁,还是笙童提醒。
谁知,竟听得了一线希望。
宋如玥要一个挽留,他手边,当然有挽留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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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童在曾经的将军帐前止步,有点想溜之大吉。
不过已经晚了,帐内已经有人听到了他的脚步。他才刚站定,明月就揭开帐帘,见了他,怔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他二人素日里关系融洽,明月回头看了一眼,让开半个身子:“进来说吧。”
帐内,宋如玥留下的几人都在。
钟灵,林荣,还有桃源谷回来的两个天铁营将士。钟灵俨然已经成了这些人的核心,主位空悬,她半坐在侧位,林荣都在她下首。
看起来,这姑娘的手腕,已能服众了。
他们显然原本也都在商议着什么。
只是瞧着大多脸色不好——
宋如玥瞒天过海地跑了,气得最狠的是钟灵。因从前经历,她最怕、最恨这种不告而别。宋如玥的留信她看到一半,险些当场撂了挑子。直到见了明月、林荣、辰静双……一个个失魂落魄的,这才只好无奈地静下心来,回去看完了后半封信。
她本也没脸在辰军营地了,但她只是寻常人,总有许多事要周全,做不到像宋如玥那样说走就走,只得在此多留了一日。
见了笙童,羞愧之下,她心中的第一反应是偷偷望天:究竟来赶人了。
不料笙童斟酌着词句,只道:“殿下在更衣,稍后就来。”
钟灵起身问:“王上要为何而来?”
笙童将前因后果一说,低声道:“各位或许不知,王妃走的时候,给殿下留了个锦匣,说是这些年,殿下给她的东西,她不要了。我看殿下的状态,本是要束之高阁,可田季这么一禀,殿下想与王妃通信,附上锦匣,看看还有没有挽回之望。但殿下……谨慎,觉得还有疑点,想听听各位的看法。”
“不错。”
笙童话音刚落,背后就传来辰静双的声音。他声音有些虚弱,走进将军帐,一边说着平身,一边扶住了刚站起来要跪下去的林荣:“在孤这里,和在青璋面前是一样的。”
力度和动作那样强硬,好像自己也在逼迫自己相信什么。
然后他环视一周,目光触及宋如玥的空位时顿了一顿,终于走过去坐下,后背轻轻向后一贴,像握手一样握住了那个扶手,嘴上却竭力保持着一丝冷淡和理智:“孤不想大张旗鼓,也是觉得,在这里说她的事,或许更有头绪些。笙童方才应该把事情告诉你们了,钟灵,孤想先听听你说。”
钟灵方才就在默默祈祷自己不是那只出头鸟,愿望落空,叹了口气。
她问:“殿下,想听我说哪方面呢?”
“这件事里,你没有觉得蹊跷的地方吗?”辰静双一手托腮——或者托着黑眼圈,倦意已经无从遮掩了,“她给你留了封信,孤看看。”
钟灵一怔,有点尴尬,但又不能抗命。辰静双见了那信,也明白了她的古怪神情从何而来,笑了一声。
“她把你气死了吧?”
钟灵讪笑:“是我一时没想开。”
那信被钟灵撕成了好几团。
辰静双亲自将它们展开,拼凑到一起,裂缝处被他一一细致地按平整。宋如玥这封信没留下什么有用的信息,不过也在意料之中,她私底下曾对辰静双说起,说男子独占天下,再出色,她看着都是理所应当,唯独身为女子的萨仁和钟灵,实在聪慧了得,若也能从小似男子一般读经论策,足以出将入相。
所以,她只交代钟灵去做什么,绝口不提发生了什么、为什么。
辰静双看得又难过起来——她字迹潦草,为着不叫钟灵疑心,甚至没有去跟她告别。
这里这么多人,莫非在自己帐前那番泄愤之语,已经是她所有的告别了吗?
林荣也心绪不宁,正瞧着他神色,又与笙童对视了一眼,轻声提醒:“王妃出行途中,曾遇到两个天铁营将士,也没有一并带着走,只叫他们回来,不知是何用意。”
他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低低摆手示意那两人上前,解救了钟灵。
辰静双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二人。可他如今嘴上镇定,心里却怎么也理不出个一二三来,只好挑了自己最想问的:“你们……怎么遇见她的?”
二人回禀了宋玠大军是如何从远处逐渐包抄、渐渐吞没了天铁营的,而后,说起宋如玥。
“幸好当时我们寻找何俊,除了营地里有些集中的人,余下的都分散在外。我们当时觉得不对,暗暗逃脱了,想回来禀报王妃,谁知半路上就遇见了她。”
“王妃当时气色不大好,却很急,听了也没多问,只叫我们回来,找钟姑娘和林统领。”
“我询问了王妃,她只说被殿下伤了心,想去找启王叙叙旧。倘或叙得好,或许就不回来了。”
“王妃说我们昼夜不歇,而何俊已经找到了,叫我们不必再费力,也不必跟着她,叫回来休息。”
“我阻拦过王妃,怕启王对王妃不利,可是王妃只说,启王不会。何况那大军之中还有诚王和一些我们弟兄,启王哪怕想对她下手,也得衡量一二。”
“王妃说,倘或启王真的变了,她没能和启王抗衡,死在启王手里,她也无怨无悔。”
他们说完,帐子里便不再有人说话,唯有宋如玥曾经用过的一个沙漏,无声地往下流。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就显得清晰又姗姗来迟,纷纷摊开在辰静双面前。他不自觉地又走了神……反应过来的时候,对话已经飞快往下滚了几轮,而他突兀地问:“她说,何俊找到了?”
这是慢了好几拍,以至于众人都反应了一下:“是。”
“……孤竟不知道。”
钟灵听了音,就知道他的心,为拉回他的注意,只好转头问:“当时,高央统领和将军在一起么?”
那两人怔了一下,对视一眼:“好像……不在。”
“殿下,”钟灵便又转向辰静双,“您看,高央统领也不在。将军说何俊已经找到了,想必他未必归营,而是将军另派了他和高央统领一起,做了别的事呢?”
辰静双黑沉沉的眼珠转向她,似乎是想了半晌,又似乎是发呆了半晌,才吐出一口沉重的气,可依然没人知道他是认真想过,还是单纯的敷衍:“……你说的不错。”
然后,他又问出了先前问过笙童的那个难题,好像这一回,他隐隐期待着面前的钟灵能给他一个回答:
“孤在想,她既然要离开,为什么,没有带走天铁营呢?”
……这个问题,钟灵也无法回答。她也见识过宋如玥对天铁营那孤注一掷般的保护,连受伤的林荣都被她说一不二地安排好了去处……可是,将这些一并带走,分明是更好的选择。
她也是正巧在思索这个问题,却没有见识过宋玠这个人,只听宋如玥对他百般信赖、被他逃脱后又绝口不提……于是百思不得其解,正试图从另一个方向去剖析宋如玥的动机,尚无结果,本不敢轻易对人言。
但是,在辰王死灰般的注视中,她只好硬着头皮,把自己才刚想到一半的思路吐了出来:“我试图猜测将军的想法,但毫无头绪,因此,只好抽离出她的特质,而去想……一个人临行,却不带走自己最珍视的下属,会是因为什么。”
这个问题会绊住她,却绊不住辰静双。他都不用想,答案已经脱口而出:“因为,她也不知道此去吉凶。”
钟灵反应极快:“可是既然不知吉凶,又为什么要去呢?”
“因为——”
辰静双原想说,因为自己伤了她的心。可是明月没有让他说完,见他眼角忽然沾了湿意,嘴唇翕动,忙出声附和钟灵:“王妃……毕竟不是为了自己伤心,就不要命、抛下这么多人的人。”
辰静双无声吐了口气。的确。
趁着没人注意,他止住了自己的话头。
他这两日,满心都是宋如玥走时说的那些话,伤透了心,这才开始真正思考起来,有钟灵明月提点,竟颇有拨云见月之感。
宋如玥是任性,可每次任性,都是在一身了无牵挂的时候任性。唯一一次出格,放走了西凌圣女,但随后,也是她亲手毁了西凌。
这一回,她刚与自己翻脸,辰军营地中,她就是钟灵林荣等人唯一的屏障。只为了一己悲喜……她会抛下他们吗?
不会。
正想着,钟灵终于下定了决心,低声道:“殿下或许不知,将军走的时候,身上还有伤,是在黎国,杀掉启王身边人时,被人在后心上震了一掌。后来……始终也没休养过来。”
辰静双骤然抬眸看她,嘴唇发白,目光近乎震惊。林荣拽了拽她,示意她别说,可是她对他一摇头,跪了下去,继续低声道:“当时,殿下与将军的关系已经不足和睦,我和高央统领为了将军安全,在她昏迷时,对殿下瞒过了此事。将军醒后,深感与殿下关系不复从前,与殿下争吵几轮,皆因不愿在殿下面前示弱,而愈发坚定了隐瞒的心。其实将军出行前,已经不大能起身,因此,诚王才代将军主持了搜寻事宜。其后不久,殿下收了一封信,偏又有辰军信使挑衅,当夜就心绪不佳。次日我一醒来,将军已经不见了。”
明月数次试图打断她,无果:“……钟灵姑娘!”
她和林荣,看着辰静双的目光,有如出一辙的担忧,跪地的姿势也整齐划一:“钟灵姑娘和高央统领并非有意欺瞒,请殿下息怒!”
辰静双其实没觉得有什么怒的,已经时过境迁,他只觉得悲凉。他抬起手想叫众人免礼,谁知眼睛一湿,只好去擦了擦眼睛。
“奇怪……”他喃喃说,“你们先起来,孤并没有动怒。”
钟灵方才说的时候胆大,听了这压抑的声音,却怯了三分,偷偷往上瞄。辰静双正盖着双眼,可是泪光还是在往下淌。
他仍端起刚进将军帐时那冷静平宁的声音,说:“没什么……这也只能说明,她决心更是出乎孤的预料。究竟为了什么?那封信,那封信里说了什么,是谁给她的?”
众人都只看向明月,明月声调都低了:“……无人得知。殿下很快就寻了机会,将那封信烧了。”
“信使是谁?你们没见过信封的模样吗?上面字迹如何?”
“信使黄生,自称辰王殿下帐前卒。信封上有字,但不像是识字的人写的,而像不识字的人,照着画下来的。”
辰静双一声苦笑:“如此的心思缜密……孤竟不知,青璋身上,还有什么值得如此图谋的。”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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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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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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