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里的夜,总像蛰伏着许多野兽。田季从前不太敢藏身其中,如今,也习惯了。

  田季是辰国的一个小卒,长在乡野,从军也在乡野。他原以为,从军前父母托了三层关系才见到的、断水关右军副将手下谋士的弟子……已经是他这辈子能见到的官职最高的人了,未曾想,有朝一日,辰王殿下会亲临这座小城。

  据说,是王上王妃鹣鲽情深,王妃因故出使燕国,王上不放心,亲自追到了边境来接。

  这本来也和他没关系,只是前些年,他从山匪手里救下过一家老小,恰被下来巡查的断水关主帅留了意。这一回王上驾临,各处人手都不够,主帅自然而然想到了这么个不声不响、办事利落的少年人,索性将他带到了王上面前。

  在王上面前,田季连气都不敢喘,脸都憋红了。

  还是王上赐了烫茶。君上赏赐,总不能不喝,可茶水太烫,他又不敢大口吞咽,一小口一小口抿着,抿完,竟莫名顺了气。

  年轻的王认真打量了他两眼,对主帅道:“是个好苗子。不过,孤身边的差事都太过危险,左右大营人手也已经足够。这样的少年人,你该更好好护着些才是,慢慢磨练。”

  田季不敢直视君颜,只是听这声音,平和威严,像一手把他拉扯大的三哥。

  主帅:“是!”

  田季就这么一无所获地出了王帐,来时踌躇满志,去时却有些失落。回到断水关驻地,主帅忽然在他背上不轻不重地一抽。

  不疼,这一般不代表他有错。田季挺起腰背,茫然问:“将军?”

  “抬起头来!”主帅下令——而后在看到他挺胸抬头之后,又亲昵地揉了揉他的脑袋,骂道:“做什么垂头丧气的?王上是爱重你!”

  田季毫无所觉:“可是……”

  主帅眼睛一瞪:“你还想揣度君心了?我可告诉你,咱们王上接见下臣,都是用温茶。唯有见了谁紧张,才特赐烫茶,好叫人分神放松的!”

  田季这才明白过来,心头一热。

  两三天后,主帅就把他派出去巡边。这里辰燕交界,战事不多,这正是个锻炼人的好差事,又银饷优厚。军营弟兄们听了,都羡慕得不得了,嚷嚷着主帅这是拿他当接班人来偏待,还说来日等他回营,必得好好宰他一顿。

  结果后来不知怎么,悄无声息地,就来了一支大军。

  听说这支大军的首领……是前朝启王,当今他们王妃的兄长。田季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那之后,王上身边也分派了军队下来,利落地接管了他们的巡查事务。

  左右大营种种都比他们周密许多,田季等原本的断水关守军从此退居二线,但出于谨慎,也没有完全退下来,而是继续在附近逡巡警戒。那大军却始终悄无声息,像是一尊不会动的庞然巨物。

  他们只动过一次,是接触了诚王和天铁营,劝降了他们,又无声息了。

  可是田季总想到,“鲸吞”这个词。

  那天恰好田季轮休,他睡了整整一日夜,次日深夜,才抹了把脸,又去轮值。

  带着他一路巡视的,是一个断水关的老资历,见他困倦,便拿胳膊肘戳了戳他:“你听说了没?王妃跑啦!”

  田季一怔,想起王上对自己宽和体谅,顿时腾起一阵不忿:“真的假的?为什么?”

  “嗐,”老兵摆了摆手,“这谁说得清?早传得没边儿啦!不过咱们弟兄里,也有人看见王妃往这边来了。一直到了敌军那边,就没人瞧见了。但那边也没什么大动静,所以应该……”

  老兵叹了口气:“可说呢,人家兄妹,能有什么隔夜仇?”

  田季替辰王眼眶发热,蓦地涌起一腔孤愤。

  “是……是因为……不对,王妃先前把玉玺给启王,王上都没说什么,这怎么还是王妃跟王上翻了脸?!”

  老兵一见来了倚老卖老的机会,无奈地拍他:“年轻人,没成亲呢吧?人家夫妻间事,是咱们外人说得清的吗?再说,王上王妃,那是咱们能议论——”

  “——为了玉玺,王上可都没跟王妃翻脸呢!再说,白享着我辰国的衣食供应,王妃怎么能——”

  “你急什么?”老兵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再说,人家王妃也没什么不能的——”他贴近了田季耳畔,压低声音,神秘地告诉:“王妃临走,没避着人,你猜怎么,王妃与碧瑶将军……原是同一人!”www.sttgxcl.com

  田季怔住。

  如此,那确实是没什么不能的。

  若只是王妃,白占尊荣锦绣,一朝背弃辰国,的确是不仁不义。

  可碧瑶将军,是对辰国有功勋的。

  断水关虽然在辰国东境,可碧瑶将军一路西征,清缴西凌,威名之盛,曾叫田季也心生敬意。他原是最传统的人,只爱青春年少、娇柔软弱的女孩,为此却生出了邂逅将门虎女的梦。

  他正愣着,忽然被人一推:“藏好!”

  田季虽然年轻,基本功却扎实,听了命令,脑子还没反应,身子已经熟练地藏入了路边草丛。那老兵藏在路的另一侧,悄悄示意他往右看去。

  敌军营地中,一人一马飞驰而来。

  那人身影比一般军中男子纤瘦些,田季还未觉得不对,就见此人身后另追来一人一马,口中高呼:“玥儿!”

  田季眼力极佳,看见老兵眼中神色一肃。

  前头那人“吁——”了一声,调转马头,压着火:“二皇兄。”

  这竟是个女人,声音不娇不柔,透着一股飒爽气。更惊人的是那个称呼……“二皇兄”,两人身份顿时呼之欲出。

  田季莫名地发起抖来,发了狠地攥住面前的草叶。

  诚王道:“明日拔营,你这么晚跑出来,做什么?”

  座下马蹄刨着地,王妃道:“二皇兄不必管我!皇兄将我骗来,我与子信翻了脸,如今目的还未达到么?!该放我走了罢!”

  诚王的声音软了些:“皇兄是有苦心的,只是还不能与你说明……你看我,不也曾经以为被皇兄欺骗,愤而离去吗?再看今日又如何?玥儿……皇兄终究是皇兄,不曾变过的。”

  王妃不言。

  于是两人就在疏漏的月光下对峙。田季捂住口鼻,屏住呼吸。

  王妃又回头,看了一眼通往辰军营地的路。那一瞬间,田季没有看错,月光从她脸颊流过,照亮了晶莹的一线。

  诚王适时催马到她身边:“回去吧,玥儿。你已经背弃了辰静双、舍弃了天铁营,除了皇兄这里,还有何处可去呢?”

  王妃回答的声音被她自己压得又低又轻,简直像一阵耳语,可是在无风无声的月夜,还是显得那样清晰:“二皇兄,我只私下与你说……我……我后悔了。”

  诚王耐心地问:“后悔什么呢?”

  王妃不说自己后悔了什么,只是再次勒缰,说:“……我想回去。”

  诚王道:“你现在回去,又有何益呢?如今……如今,辰王怎么还肯原谅你呢?”

  王妃怔了一下,旋即苦笑:“……不错。”

  她难以自抑,难过的笑声低低传来:“开弓哪有回头箭……不错!”

  诚王垂眸看她,目光看不清楚,可是,声音却是柔和安抚的。

  “我知道,皇兄这样,伤了你的心。可是,你能不能再相信皇兄一回,也再相信我一回?时势艰难……谁不是身不由己呢?你放心,今晚的事,我不告诉皇兄知道。”

  田季在一旁急得快喊出来了——他想喊不要相信,想喊你回去见见王上——可是,终究压抑住了。

  他眸光充血,死死盯着那两个人。

  王妃却不知他,本就动摇,此刻更是已然被说动了:“那么……最后一回。”她最后一次调转马身,再次背对了辰军营地,“我再相信皇兄……最后一回。”

  诚王便笑了,策马跟上她缓慢的步伐:“好。”

  二人一路远去。

  田季心急如焚,又渐渐成灰。

  不知那对兄妹又低低说了什么,忽然,远远地,王妃爆发出一声啜泣。

  “若非我临走太过分……他怎会不试一试呢?到了这时候,他连挽留我……都不肯试一试!”

  过了半晌,老兵才从草丛里把田季扒拉出来,也是诧得龇牙咧嘴、抓耳挠腮:“……娘嘞。”

  生怕田季不懂,他低声道:“你不知道,为了王妃的事,殿下今日有多不顺心……怎么又功亏一篑了呢?!倘或在这里听着的是殿下——”

  他自觉失言,猛然闭上了嘴。

  而田季目光一动。

  -

  次日,两人回防,老兵自去歇了,嘴里还在唏嘘,隐约是也曾错过了什么人。田季被他念得坐不住,径自贸然去求见辰王。

  他当然求见无门,可巧,笙童瞧见了他,竟然对他还有印象:“你是那个……”

  “笙童大人!”

  由此,得见王上。

  -

  这时候,辰王已经坐在了桌后。

  田季还是不敢直视君颜,可哪怕不抬头也能知道辰王殿下并不顺心如意。殿下面前的茶杯里没有缓缓升腾起来的热气,声音也干枯憔悴:“田季。”

  王上还记得自己名字,田季心头又一热,将昨夜所闻,都一五一十说了,自觉公正严谨。辰王听了,不自觉地略直了直背,看着他,反问:“她说,她后悔了?”

  田季看来,与初见时意气风发的辰王相比,这只是一个可怜的伤心人。

  他道:“是,王上。”他紧张过了头,忘了自己方才说没说,于是试图重复王妃最后那句不忿的哭喊,“王妃原话是说——”

  “孤方才听清了。”辰王制止了他,顿了顿,问:“你……对孤和王妃的私事,为何如此殷切?”

  田季还是不敢抬头,可王上的声音又变了。他一时没分出是哪里变了,可只觉得心神战栗,回过神时,已经膝盖一软,伏身顿首,在空无一物了的脑子里搜刮一番,嘴巴自行辩白了:“属下——臣……只是关心王上,不忍王上伤心!”

  半晌,王座上传来一声自嘲的笑:“……你竟有这份心。罢了。抬头,让孤看看。”

  田季温顺地抬起脸。一根头发落在他脸侧,有点痒,但他不敢动,只好忍着。

  不知忍了多久,王上也不知有没有瞧出什么,只道:“退下吧。”

  他就告退,告退前,还是忍不住道:“请殿下……注意保重身体。”

  辰王不置可否。

  一等他出帐,辰王的目光就转向了笙童。

  “你觉得,他有几分可信?”

  笙童想了想,试探道:“至少……田季所见一言一行,都很符合王妃的性子。”

  “自她走后,孤也一直有个疑问。”辰王缓缓思量,“青璋从来爱惜天铁营羽翼,西凌一战后,更是重视天铁营至于夸张……可是为什么,这回没有带走天铁营,而是把残部留给了我?”

  笙童也不知。

  过了两个时辰,外头来了消息。宋玠大军拔营后撤,缓缓退入桃源谷,逐渐远离了辰国境。

  这与方才,田季所说,也对应上了。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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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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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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